我可能不記得老太爺和老太太(爺爺的爸爸媽媽),要準備去燒什麼紙錢。但我永遠都不可能會忘記爺爺和奶奶。
他們生命的盡頭,都未曾見過他們最喜歡的孫子。
媽媽,奶奶最後是站在大爺家的門口,望著我是否回家或是去看她。直到她癱瘓,臥床不起,我也沒有到來。
直到那年除夕,我和姐姐去看了她,第二奶奶就走了。
三個月後,爺爺也跟著走了。
我一時成了沒有爺爺奶奶期盼的一個人。
再過節日(),莫名地就要想起他們。
我已經拿了回家的車票,坐在公共的座椅上。
我開始想起十四歲那年,住在奶奶的土房子裏(爸爸媽媽結婚的地方)。我伸著手指,對著爺爺奶奶到:等我歲,奶奶才78歲,爺爺才79歲,我大學畢業後就可以打著零工孝敬爺爺奶奶了。
我記得這句話,而今常不自覺,總被自己驚擾。
孝敬,還要有期限?想想都覺得可笑。
我沒了爺爺奶奶講過去的故事,我卻在想著和爺爺奶奶的過去。
奶奶喜歡自己是白家人,她最恨兒時的地主,害死了自己的叔叔,毆打自己的爺爺。奶奶從來不會和別人動嘴,到這個事總是能咬牙切齒。
爺爺的故事不新穎,除了和二爺救了哪家丫鬟的英雄事跡,就沒有別的了。但我喜歡聽爺爺他爸爸的事,爺爺老太爺是一個走南闖北的“騙子”,因為騙了一個杭州的女人(我的老太太),聲稱家裏露閣樓(破露茅草房)。
老太爺其實娶了兩個老婆,大房和二房。大房生的都是女兒,二房生的都是兒子。老太爺死的早,老太太(二房)的兒子(爺爺和二爺),從就沒了爸爸,不久老太太哭瞎了眼,就病死了。剩下了孤苦伶仃的爺爺和二爺,到這裏時,爺爺總是會歎口氣。
奶奶是一個勤勞的不能再勤勞的人,起早貪黑,從不閑著。記事起奶奶還裹著腳,後來不知怎麼了,奶奶也沒有繼續裹腳。
奶奶一生不吃藥,這也是不能足夠長壽的原因吧!
有人奶奶是一個傻子,我於是仔細聽過傻子的故事。
奶奶很務實,幹活慢,生產隊分不到什麼糧食。被丈夫(前夫)又打又罵,給休了,也沒有留下後代。後來經人介紹,才遇見了爺爺。但奶奶究竟哪裏傻了?
原來,村裏一死人,奶奶都跑去哭(奶奶哭幾聲,算是悼念,但我覺得每次奶奶哭的很難過)。奶奶其實常去看前夫的嫂嫂,她她是一個好人。奶奶給這裏的孩子都做過免費的棉衣和褲子(不會拒絕別人),誰家有孩子要生,她都要去看(送點禮物)。
奶奶真傻!
清明節將至,陰裹住了太陽,大聲喧嘩的人步入了沉靜。我坐在回家的列車上,睡了一會。
奶奶走了過來,撫摸著我的額頭。爺爺戴著灰色的帽子,滿臉蒼白的胡須。坐在車站的門口,等著我下車。
望著他們夢裏的模樣,我的眼淚奪眶而出。
當我還懷疑自己是孩子時,他們是怎樣老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