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也無風雨也無晴(1 / 3)

“回首向來蕭瑟處,歸去,也無風雨也無晴。”

陽光終於累了,疲倦不堪地收起最後一抹晚霞,躲在遠方的山脈後頭,獨自啃食著無邊的孤寞,聽花在黑暗裏唱盡了夢魘。

天黑了麼?

離家的人呐,可有說是何時歸還,我好為你挽袖洗手作羹湯,我好為你將屋前的燈火點亮,我好到村口癡癡的將你盼望……莫要遺忘,你還有歸途未踏上。

天黑了。

可是還在流浪,慕晚天際掠過的飛鳥,形單影隻落在雲水河畔,你是否也一樣,一直在安靜地凝望,那些日沉日落的景象,披著無家可歸的憂傷。

無妨無妨,一切都將是過往……

月色朦朧,雲水中還藏著另一個月亮,亦真亦假難辨。宛丘城中,一片繁華笙歌落在心間,在那最是熱鬧的地方。

紅衣豔豔還是一舞傾城的她,曲蕩人心魄哪及她一顰一笑,她折纖腰以淩波微步,眸含春水清波流盼,眉間一點朱砂醉倒多少英雄,粉麵上一點朱唇有苦難言。

她是陷在泥中掙紮的一尾錦鯉,幸那白衣少年搭了把手,將她放生在這雲水間。她是紅塵中最俗氣的女子,是這風月場中的紅衣舞娘,她的先生是在世間最過溫潤的玉,是這她肮髒的一生中最白的衣。

她不敢去觸碰,怕給那素白的神仙沾上汙穢。她不敢去跨越,就像那道門她永遠隻能是個外人。

那人生死不明,她連關心都隻能小心藏掖,還是要笑著尋歡作樂,還是要咽淚載歌載舞。因為……

她是畫堂春的紫蘇姑娘。

就算時隔八年,她依舊記得那天。

瓢潑的大雨,那少年一身白衣,執一把白傘帶著斑斑血跡,他是模糊視線裏的唯一,她還以為是青天開眼憐憫,派來神仙來將她救贖。

她本也是知書達理的官家小姐,不過是一朝風起雲湧,父親受牽連鈴鐺入獄,女眷充妓。

慶雲元光十六年,她剛值豆寇,有著愛慕的少年,那個錦都最風光的錦衣少年。

初聞,因一場博弈,父親敗得歡喜,直說是自古英雄出少年。蓮衣小友常掛嘴邊,她好奇是怎樣的少年能入父親的眼。

初見,年輕官員持符節,騎著高頭大馬慢慢走遠,她偷偷躲在人群中,仰慕著他的容顏。

再見,她在泥濘裏遭人踏賤,渾身是被撕裂的疼痛,天空失了所有的顏色。

他在不斷地道歉:“對不起對不起……”

真傻,與他又有什麼關係。

他說:“願意跟我走嗎?”

於是,她成了紅衣的紫蘇。為什麼是紅衣?就假裝是為他披上的紅衣,就算,永遠不會成為他的新娘。

可是,如果她唯一的光,消失了該怎麼辦?

腳下一個不穩,跌坐在她的舞台。

“紫蘇姑娘。”“紫蘇姑娘,沒事吧。”台下亂哄哄一片。

淚水終於可以光明正大的滑落,我愛的少年,請你一定要平安歸來。

……

“對不起。”秋月白低低的說,聲音裏竟是無盡的蒼涼,第一次將軟弱暴露在人前,他想笑的,可是太苦太難,他忘了該怎麼扯著嘴角微笑。

安歌緊緊擁著他,輕柔細語地安撫他:“沒事了沒事了。你沒事就好。”

秋月白楞楞地看著她好一會,頭輕輕地靠著她,顯得無比的虛弱,一隻手還捂著心髒,眼神無悲無喜,淡淡地開口:“安歌,謝謝你,我想我要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