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月如勾,遠山空瘦。
一輛再尋常不過的馬車,在宛丘城外的古道上疾行。
車輪滾過碎石,拐入阡陌小道,忽聞得桂花陣陣的香氣,聽得寒蟬淒切。
馬車帷幕輕揭,露出蔥白玉指,裏間隱隱見著白衣美人,溫聲細語的聲音傳出:“阿芫識得路?”
原來,這駕車的竟是個女子,隻見她長發高束,一身的勁裝,顯得幹淨利落,一瞧便知不是尋常女子。
這是自然,她叫蕪華,是皇宮裏的影衛,此番任務是護送錦瑟前往浮雲山莊。
“是,奴婢便是從宛丘出來的。”蕪華點了點頭回答,一直冰冷的麵上瞬間柔和了下來,手中馬鞭一揮,又加快了幾分。
“原來如此。”錦瑟輕笑了下,也不再言語。
“千華哥也是,我們都是從那裏出來的。”似是久別將逢的喜悅,一路都是寡言少語的蕪華,不自覺地多話了起來。
馬鞭一指,黑暗盡頭,一片的燈火通明。“姑娘你看,不遠處就是了。”
錦瑟順著看去,隻覺宛丘果然不輸錦都,是個繁華地方。不禁感慨一句:“倒是熱鬧。”
“是,宛丘是個很熱鬧的地方。”蕪華的臉上也帶著笑意,開始有些的歸心似箭,快馬加鞭地趕路。
“阿蕪可要回家?”錦瑟無意中提了一句,想著今日重陽,該是回家團圓的。
蕪華笑了笑,淡淡地說道:“奴婢父母已不在人世了。”
“是我失言了。”錦瑟心頭一動,滿含歉意開口。原來都是天涯淪落人,都是無家可歸人。
“不怪姑娘。”蕪華無所謂地搖頭說道,又望向遠處的一片黑暗,帶著回憶幽幽開口:“奴婢是在幽冥穀長大的,那裏倒也有寄養的人家,隻是穀裏走出來的影衛,早已斷了歸路。”
頓了頓,隻聽錦瑟有些失神地問道:“阿蕪兒時是怎樣的呢?”
蕪華微微一愣,隨即笑開了來,恍若回到了那段歡快的歲月,連聲音也變得溫柔:
“奴婢向來較皮,上樹爬牆偷酒,戲弄師兄們取樂,倒常連累千華哥替我受罰。……”
“與我兒時也有幾分相似。”錦瑟靜靜聆聽著,突然萬分感慨地說道。原來,不長大是多幸福的事,膽大妄為的胡鬧,也總有人替你承下所有。
“姑娘言笑了,奴婢生在粗野,哪裏比得姑娘。”蕪華不信地搖頭,這錦瑟姑娘雖為宮婢,卻有著大戶人家的高貴優雅,一絲也沒有頑劣調皮的影子。
錦瑟淡笑,忽暼見蕪華別在腰間的短劍,鬼使神差地問:“阿芫緣何握劍?”
“因為一個很重要的人,不想讓他失望罷了。”蕪華低眸凝視了一會斷劍,複又抬眼,平靜地說著。
一時再無言語,錦瑟也慢慢地放下簾子,一片的烏黑,五指不見,隻有那眸子含著淡淡憂慮,是對一切未知的恐懼。
不可說,無處訴。她再不是那個受人溺愛嬌寵的女孩,前路漫漫,再無人替她擋風遮雨,冰冷無情是她唯一的利劍。
宛丘城,
三個大字赫然在前,一別多年,再踏故土,竟有幾分難以言說的激動,轉頭對著靜默無聲的車廂說道:“姑娘,快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