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華如銀,格外清冷,碎了一地的斑駁。迷離醉影,秀眉微簇,一穗燈花殘。
錦瑟定定地盯著那陳年舊疤痕,心中早是翻江倒海一般。淚水氤氳,視線模糊成殘影,緊緊抿唇不語。
秋月白微微一愣,不動聲色地掩去,抬眼中帶著幾分倉皇與不安。
“真巧。”錦瑟淡淡一笑,努力使聲音變得平靜些,說得極是輕鬆,恍若未曾多想一般。
靜坐低眸,失神地攪著那碗湯藥,這黑乎乎的藥汁,定然是苦澀無比,可哪極她心底的苦楚?
秋月白淡淡地看著她,那寒星般閃耀冷冽的雙眼中露出的哀傷與悲絕。欲語無言,頓厲的疼痛從心髒處蔓延開來。
錦瑟極力平複著翻湧思緒,還有那些極速膨脹的恨意。迎著他清寧雋秀的麵龐,輕笑著,緩緩開口:“我大哥手腕也有一道疤。”
看著他臉色煞白,嘴角不小心滲出的幾絲苦意,卻無一點報複的快感,隻覺得悲涼,冷得發顫。
緩緩地站起身,將手中的藥碗放置桌上,背著他淡淡地回憶著:
“我記得那時,大哥生了一場大病,怎麼哄都不肯喝藥,一直鬧著要娘親。爹爹很生氣很生氣,就把藥摔碎了,大哥病得糊塗鬧得厲害,就在這裏劃了一道很深的傷口,流了好多的血……”
錦瑟悠悠轉身看他,隻見那白衣垂首不語,神色黯然,在燭光中明明滅滅。頓了頓,又繼續說道:
“先生知道嗎?第二天大哥就不見了,我找遍了所有的院落,可是大哥不見了。爹爹派了好多人去找,一找就是四年,了無音訊。”
秋月白還是不語,隻是手緊緊揪著心口的衣襟,渾身浸滿了悲涼,徹骨的寒。
所有的記憶一幕幕,鋪天蓋地地席卷而來。那年,他八歲。看著穆清生病,身旁總有娘親悉心照顧,還有王爺都會默默地陪伴著。
他想,也許是因為他好好的,所以他娘親才會放心地走了,所以爹爹才會無暇顧及他。所以,生病最好了,會有娘親會有爹爹……
他在冰雪初融的時節,躲在花園看了一夜的煙花,終於如願地生了場大病,連日的高燒不退。
他問伶姨,娘親為什麼不來?
伶姨說,娘親在很遠的地方,她不知道蓮衣生病了,所以要好好喝藥,才能去找娘親。
他又問,那爹爹為什麼不來?
伶姨抱著他好久,掩著麵就離開了。年幼的他直愣愣地盯著房梁,他想,原來是錯了。
生病了,很難受,要喝很苦很苦的藥。可是還是沒有娘親,爹爹還是不願理他,他還是要一個人……
後來,爹爹真的出現了,他以為是在夢裏,他以為隻要再等一會兒,那個素未謀麵的娘親,一定也會很溫柔地坐在床邊。
夢裏的爹爹很溫和地撫著他的額頭,耐心地哄他喝藥,還親手喂他,原本想張嘴含去的。
可是,幸福總忍不住要貪婪多一些,他終於有了一次的任性,耍著賴不肯再喝。他說,他想要娘親,想要娘親喂。
爹爹很生氣,他不知道為什麼。爹爹說他沒有娘親,不是的,連牆角的螞蟻都有娘,為什麼獨獨他沒有娘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