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朔風吹透青嫌被(2)(1 / 2)

窗外西風又起,獵獵作響,燭火狂舞地做著最後的掙紮,明明滅滅。終於,還是滅了……

安歌微怔,停了腳步,望著聲起的方向,什麼也看不清,連他的影子也看不清,恍若那個角落的白衣隻是無形的魂魄,觸碰不到感覺不到,也看不到了。

他鮮少這般喚她全名,安歌隻覺心慌慌的,有著不好的預感。她不知道他要說什麼,卻又清楚,他想說的是她不願聽的。

安歌惶急地想要逃避,與他一起的日子如偷來的一般,得小心地藏掖著,見不得絲縷陽光,也觸及不得。可終歸還是要還的……

在黑暗裏無措地站著,笑著掩飾內心的波瀾。抬腳欲逃,又擺了擺手,故作隨意:“這麼晚了,有什麼事明兒再說吧。”

“明日還有很多的事要做。”秋月白聲音低低,說得淡淡如煙,聽不出喜怒哀樂,亦是看不清他麵上神情。

顯然,有著話他不得不說,因為有些事他不得不去做。他生性淡漠,這些年亦是不惹情絲,不沾紅塵,早是心灰盡,有發未全僧。

可凡事都有個變數,安歌的出現就他命中的變數。他一生至此,命運多舛,身世飄零。因是幾個重若千金的托付,拚命地去守護著,苟延殘喘地活到今日。可到頭來,還剩了個眾叛親離散。

他的城,悲涼如漠北的荒原,長滿了荒蕪的草,荒草下掩著孤寂的墳,藏著曾經意氣風發的未亡人。

而她,是那個灰暗世界裏唯一抹的色彩,是這荒蕪裏的一株格桑,是唯一屬於他的格桑。

他守著,不敢去觸碰,甚至不敢靠近,生怕她一個不小心就會凋零,生怕多看一眼便會再舍不得。那美麗的格桑,該是在那自由廣闊的草原,在那明媚的陽光下。

安歌低眸鬱鬱於心,千轉百折。靜默良久,複抬眼,又是言笑晏晏:“那後天說吧。”

“後天也忙。”秋月白虛弱的聲音又起,絲毫不肯讓步,既然下了決心,那麼就不該再拖遝了。

“那就大後天再說,總歸有得閑的時候。”安歌依舊笑著,卻是極力的勉強,故作的鎮定。

秋月白突然停頓不語,一室寂靜無聲,落針可聞。隻聽得他粗粗淺淺絮亂的呼吸,安歌不敢回頭,怕他拒絕地推得更遠,隻是靜靜地站著,擔心不已。

又一會,好不容易窗外的風聲初定,隱約還聽得前院的酒宴未散的熱鬧。深秋夜寒,安歌頓了頓片刻,放下了手中的藥碗,回身摸索著去關了軒窗。

眼前還是一片漆漆的黑暗,她知道,所謂無所不能的浮雲公子,隻是個怕苦怕黑的尋常人,卻被逼著當個救苦救難的大羅神仙。

她心疼他,不是因為他一身的傷病,而是她看得到那背影的孤寂,看得到他背負的沉痛,懂得他活得有多麼地累。

安歌兀自出神著,憑著感覺摸索到了燭台,方才所刻的字跡還在,刻意地將那緣字對向他,火折子星火,點燃。

它還是會化成一池的紅淚,所謂緣,也會化煙,四散成空。可即便緣滅,還是依然執拗地,不想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