舉目望蒼穹,寰宇之無盡也,眾生蜉蝣罷。縱是萬千風華,威名揚天下,百年雲煙後,也不過一柸黃沙。
寂寂的夜,寂寂的山崗,寂寂的墳。
葉婆娑,風嗚咽,月色蒼涼如水。
墓碑前,紅衣獵獵,發絲飛揚,笑聲邪魅而又張狂。
漸漸地……笑聲漸悄,麵色漸悲,不由思起故人故事,但念生死兩茫茫,酌酒獨飲無伴。
苦酒入愁腸,隻是靜默地垂首,聽那風中帶來的鼓樂,絲絲縷縷入耳,他微微勾了勾嘴角。
不遠處的山腳下,浮雲山莊正是熱鬧非凡。他怎會忘記,今日是秋月白的大喜,亦是穆清和阿夏的祭日。
今夕何夕?
英雄隕,美人殤。
不過短短數載,曾經的悲痛逐漸淡去,那些英雄的事跡,隻留在了傳說裏。就好像過去了數千年一般,人們都已將其遺忘,獨有他在此憑吊。
其實他又何嚐不明白,根身器界一切鏡相,皆是空花水月,執迷計較,徒增煩惱。
他隻是,做不到罷了……
那紅衣一揚,他猛地站起身來,朝著那墓碑愣愣地看了許久,突然轉身往山下掠去。
那裏人聲鼎沸,而此處卻顯格外的蒼涼,諾大的歡園漾著一地月光,將那清瘦的身影拉得很長很長……
那人一身絳紫金服,墨發玉冠,渾身透著一股華貴之氣。隻見他緩步而去,背影卻生生添了幾分悲涼,直叫人心堵得甚慌。
他輕輕地推開了閣樓的門,不急了緩地點了燈,漆黑如夜的眼眸,直直望著那高懸的畫像。
畫上是公子與佳人,那銀發玄衣,氣宇軒昂,麵色冷俊,其實是個極溫柔的男子。而那佳人將發輕挽,瞳眸清澈,又微微透著狡黠,輕輕依偎著那男子。
此畫自然是出自秋月白之手,昔年也有過歡樂的時光。那時雖負家仇卻仍有夥伴,也曾意氣風發,揮斥方遒。
可都過去了,所有的所有都成了泡沫空影。他消沉過很長的時間,要對這人世沒有了眷戀,他以為他是該是之人,直到遇到了她。
他的妻,他的格桑花。
“大哥,我成婚了。她雖愛胡鬧,卻是個很溫柔的姑娘……”
他坐在那裏,低低地喃喃自語,緩緩地說了很多的話,渾身上下都浸透著一場虛空大夢般的荒涼,可他卻始終微笑著。
那笑容讓人瞧著,忽覺心頭一陣酸澀。
窗外忽有聲響,他緩緩地抬眸看去,隻見那紅衣張揚,就靜靜地站在那裏,雙手交叉抱於胸前,依舊帶著幾分懶散。
那紅衣清了清嗓子,似乎有些的不大自在,生硬地道了聲:“恭喜。”
“多謝。”他輕笑著,眼底如藏星辰般。
那紅衣擺了擺手,自個兒找了椅子坐下,特意地解釋道:“不必了,我隻是路過而已。”
他溫柔地笑著,配合地點了點頭,也不言語。起身不知從何處拿了杯子,滿上三杯酒水。
那紅衣目不轉睛地盯著牆上的畫,故人容顏依舊是……那般的熟悉。
伸手撈過一杯酒來,仰頭悶入口中,輕輕地放下,無奈地開口:“秋月白,時至今日,還不能說麼?那夜到底發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