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桃換舊符,新歲更舊年。春節裏的錦都城,皆是載歌載舞,處處張燈結彩,聲聲爆竹不斷,一派歡天喜地。
可天氣還是那般的冷,大地還是蒼茫的白色,舉目還是一片淒涼寂寥。那巍巍宮牆內,顯得格外的冷清了起來。
當然,這僅僅是在深宮內院,在那金碧輝煌的前殿,也是仍是歌舞升平,熱鬧非凡。
大年初一,曆盡滄桑的雲澤王國,在迎來了新一年的曙光時,也迎來第一位帝姬。柔嘉帝大喜,賜名君安。
君安,望君平安,歲歲永康……
殊不知生死有命,過了上天給的期限,那從閻王手中賒來生命,卻是連呼吸都備受著煎熬,非常人所能忍受。
事到如今,所有人已幾乎不抱希望,隻是矛盾地想著,那白衣能從萬千苦難中脫身,卻又不舍那白衣隨風而去。所以日日夜夜在此煎熬中,等待著那白衣最後的大限。
有美人抱著繈褓嬰兒,靜立在重重簾幕前,燭火在她身後隨風搖曳,剪裁出她那完美的倩影,在朦朧中也掩不住濃濃的悲傷。
她癡癡地看向室內,爐火靜靜地燃燒著,那白衣披著厚重的狐裘,閉目無力地靠著床沿,仿佛已經睡著了。他的神色平靜,慘白如鬼的容顏憔悴,眼瞼下的青影盡顯了病重的孱弱,早已是油盡燈枯之態。
不知過了多久,他長長的黑睫簌簌顫抖著,緩緩地睜開迷離的雙眸,默然地看著窗外的夕陽,又一次慢慢地溜下小樓。
“哥哥醒了?”她悄悄地鬆了口氣,輕柔的開口,抱著孩子款款地走了過來。
他漆黑的眼眸眨了眨,定定地望向那女子,玉樹溫潤中透著微微寒意,隻是淡淡地點了點頭。
錦瑟乍然一喜,隻因那白衣方才做出了反應,而不似這兩個月來那般木然,眼底空洞得像沒有了靈魂。
她緩緩地坐在榻邊,將懷中的嬰兒抱與那白衣,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笑,指尖輕輕碰了碰那豆腐般白嫩的臉頰,柔聲地說:“小君安,這是舅舅哦!”
那白衣眼底閃過一絲的光亮,滿眼寵溺地看著那小小的嬰兒。繼而又默然良久,才低低道:“她很美……”
許是太久未聽到那白衣的聲音,錦瑟顯然一愣,而後又輕輕一笑,逗弄著懷中嬰兒:“舅舅誇你呢,快說謝謝。”
“把孩子帶出去吧,這裏畢竟住著病癆,不大幹淨。”那白衣淡淡地說著,微微合了雙目,似笑非笑的神情裏全是淒愴。
“哥哥胡說什麼!”錦瑟徒然不悅,脫口大聲斥責,不想卻驚得懷中的孩子哇哇地大哭,使人愈加的煩躁了起來,無奈隻得喚來奶媽將其抱走。
錦瑟看著那骨瘦棱棱的白衣,縱使是再大的火氣也消得無影,隻是輕輕地一聲歎息,伸手將那白衣身上的狐裘又攏緊了些,柔聲開口:“哥哥又何必如此?”
何必如此自苦?何必佯裝冷漠?
熏爐的香煙鳧鳧嫋嫋,那白衣的長睫微顫,默然地望向窗外,薄唇輕啟,幾近不可聞的話語:“我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