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王文格走後的第十三,王太海死了。死在村西的幹渠邊。是李德祥發現的。李德祥地裏還有幾顆白菜沒弄回家。這一下雪,地裏的白菜恐怕要被凍死了。一方亮,他著老規矩,蹲在村頭的地埂上,一聲嗷嚎,一根硬屎蹶子從**裏射出,像一發黑黝黝的炮彈,砸在結了冰的硬地上。
拉完屎,李德祥找了一個坷垃頭子,順手刮了刮屁股。提上他那老棉褲。用虎子的話,李德祥的老棉褲能裝下三個人的腦袋。回家後,李德祥拿了把鐮刀,扛著糞筐,迎著凜冽的寒氣,朝地裏走去。冬日的田地格外寂靜,放眼看去,除了白茫茫的雪,剩下的就是黃土疙瘩。河兩邊是枯死的茅草,現在剛秋收完,還沒有騰出手來,晚個幾,這裏的茅草就會村裏的人一掃而光。剩下草根等春風拂過,又會顯出勃勃生機。
王太海死時是趴著的,離老遠,李德祥看到水渠上有個黑乎乎的東西,他以為是野狗的屍體。這裏經常有餓死的野狗,尤其是冬。李德祥就撿回過兩次野狗,扛回家,用刀子把狗皮拔掉,把整個狗扔進鍋裏,大火燒個一一夜,把鍋裏的水烤幹。撈出來,用清水洗上三五遍,再加入花椒大料,油鹽醬醋,煮一中午。到下午開鍋時,香飄十裏。撈出一個狗腿,再整二兩酒,那滋味,給個皇帝都不換。
走到跟前,李德祥才發現是個人。由於是趴著的,臉朝下。等李德祥把屍體翻了個,才認出是村裏的王太海。李德祥忙放下糞筐,拿著鐮刀,一拖一拖的往村子裏跑。跑到王文瑞家時,王文瑞正端著一盆豆子喂他家的那頭叫驢。自打何有財把他家的驢鞭減掉半截後,他家的這頭叫驢就萎了。頭兩三,因為疼痛,叫驢一個勁的蹦躂,栓驢的木樁都被拔下來三次。老是這樣也不行,王文瑞去鄉裏找一個姓石的老獸醫。老獸醫的告訴他用草木灰灑在驢的斷鞭處,每隔兩個時辰撒一次,三包好。王文瑞謝過,轉身就要走,石獸醫一把抓住王文瑞,要王文瑞給他五塊錢。王文瑞不幹。
“你又沒賣給俺藥,憑啥要俺的錢?”
“俺不是告訴你秘方了。”
“往傷口上撒草木灰就是秘方?”
“當然是了。俺不告訴你你能知道?”
王文瑞想想也有道理。可就告訴他這點事情要五塊錢也太多了。最後,王文瑞給了他兩塊錢。回到家裏,按照石獸醫的方法,三後,叫驢果真不蹦躂了。可王文瑞發現了另一個問題,叫驢不歡實了。以前沒事的時候,叫驢老是圍著木樁轉來轉去,有個人經過,還會衝那人叫兩聲。現在,他家的叫驢像霜打的茄子,整耷拉著腦袋。給它吃的它就吃,不給它吃的它也不要。王文瑞又找石獸醫。石獸醫他也沒有辦法。
“驢的拿東西讓人給割下來,就像男人做了太監。沒了那東西就沒了能量。”
王文瑞想了想,覺得石獸醫的話不無道理。臨走時,石獸醫告訴他,讓他不妨喂驢吃些黃豆,這是石獸醫聽人的偏方。至於有沒有用,他也不知道。因為還沒有哪家故意把驢鞭割下來驗證他著偏方的。當然,如果王文瑞知道石獸醫讓他喂叫驢吃豆子隻是整盅他的惡作劇,隻為報複上次要他五塊錢而不給的話,王文瑞會氣到吐血。
“文瑞啊,別喂驢啦,出事啦,出事啦。”李德祥揮舞著手裏的鐮刀,大聲嚷嚷。王文瑞見李德祥拿著鐮刀向自己砍來,還以為他要同自己打架。盡管他不知道李德祥為啥要拿鐮刀砍他,可他的第一反應就是這個東西防禦。他一眼看到靠著牆角的木棍,緊跑幾步,把木棍攥在手裏,虎視眈眈的對著李德祥。李德祥愣住了。他問:“文瑞,你這是幹啥?”
“你拿著鐮刀想幹啥?”
李德祥看了看自己手裏的鐮刀,明白了。王文瑞一定是誤會自己了,他覺得這事挺可笑,可轉念一想,自己是來告訴他他爹死了,如果笑著,他會認為自己是幸災樂禍的。所以,他臉上的表情是哭笑不得。
“俺沒有別的意思,俺是來告訴你,你爹死了。”
“大爺,大清早的別開這種玩笑,俺爹好好的,你爹才死了。”王文瑞不相信,打死他都不相信。因為昨晚上,王太海還從他這裏拿走了六個饅頭。王文瑞的老婆豔茹覺得老頭子有點過分。以前,大黃狗活著的時候,老頭子拿饅頭喂狗,盡管豔茹是一百個不樂意,可至少她能知道這些饅頭去了哪裏。現在,大黃狗死了,老頭子還拿六個饅頭,他這是給誰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