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惠帝身邊的女子笑著接過徐公公手裏的參茶,放在惠帝批閱奏折的案幾上,“前幾日十一殿下送來的方子果然有效呢,微臣瞧著皇上的氣色是越來越好了。”
惠帝身邊的女子,一身粉紅女官裝,腰束素色緞帶,盈盈一握,襯出婀娜身段,頭挽飛星逐月髻,未施過多粉黛,輕盈間帶著天舞頤雪走進,茉莉花香隨風飄揚。她正是殿前侍奉,已故兵部尚書向南俊的小女兒向芷晴。
自先帝開始,會選一位女官,擔任殿前侍奉,除在殿前服侍外,更是會參與一些較小的政事商討。女官的選舉,都從皇宮貴族和朝中大臣之女中選出外貌、品性和學識最為出色的擔任女官。
“芷晴,北邊的雪災,你可曾聽聞?”惠帝並不理會桌上冒煙的參茶。向芷晴垂首靜靜的站在邊上,聽到惠帝發問,秀眉略一蹙:“早有耳聞,今年天氣異常,北方早早就下雪,自上月起雪更是越下越大,如今雪已成災,百姓流離失所,朝廷雖有撥款,隻是……”
“隻是什麼?”惠帝放下奏折,偏著頭看向芷晴。
芷晴略一思索,便開口道:“隻怕朝廷的撥款,真正用到救災之上的,能有一半,已是大幸。”
“啪”的一聲,惠帝狠狠的拍著桌子,怒氣衝冠:“這幫貪官,賑災的銀子他們也敢動,你看看這折子,銀子從朝廷下放到南邊,就連一半都沒有。”
芷晴蓮步前移,彎腰撿起被惠帝拍落在地的奏折,雋秀的字眼映入眼簾,但見上麵寫著:
“……皇恩浩蕩,撥十萬兩白銀前往北方救災,然一路貪官搜刮,到北方官吏手上,僅餘三千兩。災民鬧饑荒,打砸縣衙,縣衙書信一封到吏部,才知災銀已被挪用。臣鬥膽,救災固然重要,但懲治貪官汙吏,更是刻不容緩……”
由於大宣的家族勢力錯綜複雜,家族之間的關係更是盤根交錯,涉及工、商、利、農等多方麵,而其中所需的資本,自是從朝廷中千方百計的扣除而來。想要根治貪汙,又豈是一蹴而就,頒布幾道法令即可。
“你認為朕該怎麼做?”惠帝怒氣未消。
向芷晴把奏折放回桌子上,頷首著:“說的不無道理,雖隻是這治貪,卻是件浩瀚的工程,一時之間連根拔起必做不到,但可先給以敲山震虎之威,再輔以聲色俱厲的旁敲側推。”
惠帝饒有意味的看著眼前的向芷晴:“何為敲山震虎?何又為聲色俱厲的旁敲側推?”
“對於這次貪了災銀的官吏,嚴懲不貸,必要時可在鬧市處以極刑,在百姓知道皇上對貪官嚴懲不貸,可鼓勵百姓匿名舉報貪官,並由督禦史及時上報朝廷,但不可涉及過多,以免引起舉國嘩然和朝廷的波動,有了幾次的嚴懲,想必貪心之人必會有所顧忌,這時再推行幾條懲治貪官的法令,如各同等州縣官吏之間的相互監督,設立監察史,監管銀子的動向,設立符官,每一批銀子的調動都需要符官手裏的幣符,再加上當地的地方官,三者之間互相牽製,讓他們有心卻又沒膽量去拿那不該拿的銀子。”
“你覺得誰合適幫朕去做這敲山震虎之人呢?”
“皇上心中已有合適人選,芷晴不敢胡亂猜。”向芷晴坦然麵對著惠帝,不為大事驚慌,也不為小事怠慢。
“芷晴,你做這女官,可真是為朕省了不少心啊。”惠帝的心情顯然好了許多,拿起參茶要喝,卻發現已經冷了,徐公公欲上前調一杯,被惠帝一揮手拒絕了,“芷晴,你可怨過朕?”
向芷晴聽聞,渾身似微微一震,隱於湖綠色袖口下的玉手,已是隱隱有些發抖,卻竭盡全力控製住自己波動的情緒,眼睛低垂望著地麵,生怕對麵這精明的人從自己眼神裏發現了什麼。
“皇上嚴重了。那時芷晴年幼,雖不知發生了什麼事,但芷晴年長後母親將當年真相告知於我,是父親一時蒙蔽,跟了隱太子,才會釀成大錯,做出那通敵賣國的事。”
那時她還年幼,她隻知道當時自己的父親是兵部尚書,一直是已故明成太子的親信。在明成太子通敵罪落實後,向尚書也被判了剜刑。所謂剜刑,便是將人身上的眼睛,鼻子,嘴巴,耳朵,膝蓋骨,腳踝等剜去,等著血流幹而死。
芷晴這邊已經停止思緒了,她怕自己再想下去會控製不住自己的顫抖和憤怒,轉而輕鬆的問道:“今日天氣不錯,皇上是否要到外麵走走?”
話剛說完,隻聽有個小太監進了盤龍殿,低頭道:“啟稟皇上,禮部尚書和兵部尚書有要事求見,此刻已候在殿外。”
“宣。”
“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