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嬈看向南潤亦,可這會兒的南潤亦卻像是睡著了一般,安靜的坐在原處,沒了聲息。
夏嬈看著這樣的他,知道,他的大限到了。
“將南公子的屍體平安送回夏府老宅,葬於夏家墓地。”夏嬈沉聲說罷,便從馬車裏走了出來。
既然命運讓她逃不過此劫,那她便不逃!
小琦應下,立即令人放了夏嬈的人,又使人安排南潤亦的事,便帶著夏嬈走了。
但夏嬈一行人剛走,燕訣的人馬便入了之前夏嬈他們所住的縣城,見到了著急往回趕的燕王和燕朗。
燕朗瞧見燕訣空手而來,便是夏嬈已經被人帶走了。
“這次他們是布了天羅地網,三嫂她怎麼樣,都逃不走的。”
燕朗有些泄氣。
燕王人消瘦的厲害,看著燕訣,道:“你此時趕來,鄴城如何了?”
“鄴城不需要我過去便可解決。”燕訣沉聲。
“嬈兒既被淩北墨帶走,到時候他必然會以此為要挾,訣兒,你入北燕皇宮吧,父王替你去楚國坐鎮,你直接讓瀾滄帶五十萬大軍壓境,逼淩北墨將人交出來!”燕王道。
燕訣看著老邁的燕王,不知何時,他青色的頭發已經全白,原來堅毅的身板如今已經微微彎曲,已經是強弩之末了。
大軍壓入北燕邊境,勢必生靈塗炭,這並非燕訣想看到的。
“朗兒,送父王去楚國,令瀾滄帶人在邊境等候,沒我的吩咐,不許擅自行動。”燕訣說罷,便要往外去。
燕朗不放心,跟上來,道:“三哥,你要去哪裏!”
燕訣腳步微微停了停,側身看他:“我會回來。”
燕朗看著他決絕的樣子,一看就是要去隻身犯險,若是真遇到危險,哪裏還有命回來。
“三哥,此事還可從長計議,三嫂聰明絕頂,一定有辦法……”
“我不能再拋下她了。”直到聽到夏嬈再次被帶走的消息,燕訣才恍然明白,仇恨和天下都不是他心中最想要的,他隻想要她們母子!
他不能再一次為了所謂的家國大業,拋棄她們母子了。
說罷,燕訣黑色的身影便已隱沒入著風雪之中。
燕朗往前追了幾步,才聽燕王咳嗽了聲,歎息道:“人來這世上,終歸是為了一個‘情’字,家國之情也好,父母親情,亦或是愛人之情,在人心底,總有個高低輕重之分。訣兒有了嬈兒,有了孩子,既然大仇得報,由著他去吧。”
“可是萬一三哥他……”
“無妨。”燕王站起身來,腰卻疼了下,又跌了回去。
燕朗連忙要來扶,燕王卻笑著擺擺手:“我沒事,你三哥也不會有事,但願珺兒,也不會有事。”
這麼大的風雪,從秦王封地逃來的難民已經占滿了城牆根,朝廷發放了粥米,但施舍是永遠不夠的。
雙臂殘廢的燕珺兒搖搖晃晃走來,雙腳早已凍得沒有知覺,眼底的淚也好似被凍幹了,不論想到什麼,都流不出淚來,她隻恨,恨所有人,也恨自己。
“喲,這是哪兒來的小姑娘啊?”
城牆角落,一個形容猥瑣的男人忽然問。
其他人看過來,見她衣料不錯,卻髒汙不堪,且目光呆滯,雙臂垂在兩旁仿佛廢了一般,不由對視一眼起了心思。
“姑娘,城外冷著呢,不如留下來跟我們擠一擠吧,好歹有口熱粥喝。”
“對啊。”
男人們說著,就推推搡搡的要過來拉燕珺兒。
燕珺兒眼神一厲,咒罵:“你們這群肮髒的過街老鼠,敢碰本妃,本妃殺了你們!”
男人們被罵,臉當即一黑,原本他們隻是貪圖燕珺兒身上那點兒朱釵首飾,現在饑餓寒冷混著羞辱,心底最陰暗的想法便被激發了出來。
“本妃?”男人們嗤笑:“姑娘,你怕是腦子壞掉了,你若是宮裏的娘娘,那我們都是皇帝了。”
“肮髒的東西,你們也配!”燕珺兒大肆宣泄著內心的不忿,絲毫沒發現這群人眼底的冷嘲,轉眼,她便被其中一個人狠狠一巴掌打在了地上,那人還喊道:“這是我家婆娘,早瘋了,我這就把她拖回去好好教訓!”
說著,就要拖走燕珺兒。
燕珺兒要反抗,可她雙臂早已斷了,連站起來都做不到,那男人見她還敢掙紮,直接當眾打得她鼻青臉腫,才把她拖到附近不遠處的破草棚裏去了。
尖叫混著咒罵傳來,其他人都是一笑置之,而剩下那些有良心的,如今飯都吃不飽了,誰還有力氣管閑事呢?
燕珺兒到最後,都不知道疼了,隻知道餓。
在那卷還飄著雪的破草席上躺了兩天,餓已經徹底擊垮了燕珺兒。
“來,這兒有饅頭,還是新鮮熱乎的白饅頭,趕緊來吃。”
有人看不慣她盛氣淩人,落到這個地步還自以為是的咒罵眾人,如今看她如同街巷的惡狗一般,便戲弄的將半個饅頭扔在地上,還拿腳踩了踩。
鼻青臉腫的燕珺兒腫著臉,狼狽的往前爬,她要吃飯,她好餓,她還不想死,她要殺了這裏所有人,殺了他們!
“殺……”
燕珺兒喃喃念著,努力朝那饅頭靠近,可附近的惡狗上前就叼著那半個饅頭跑了。
眾人像是瞧見了什麼笑話一般哄堂大笑,之前拖走燕珺兒的那猥瑣男人回來,瞧見她當眾出醜,氣急,上前對著她劈頭蓋臉的又是一頓打,才揪著她的頭發啐了口唾沫:“臭娘們,你出什麼醜,要吃的是吧,去,給老子吃!”
說罷,男人用嘴咬下快饅頭,拿髒汙的腳底狠狠碾成了渣,才往路中央一踢。
燕珺兒隻能勉強睜開眼睛,不顧旁人的笑聲,她慢慢的往前挪,直挪到了那些碎渣麵前,才默默的低頭去吃。
吃到嘴裏,都是泥,可她還是要吃,她要活……
“真是個臭娘們……”
那男人上前來繼續踢她,就在燕珺兒以為又要挨一頓打時,才聽眾人驚呼一聲,而下一秒,那踢打自己的男人便捂著噴血不止的脖子,瞪著眼睛倒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