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洛想,她到底有多久沒記起這裏了?
大約一年,又大約兩年,又或者從她離開的時候就沒想過要回來。
青州的車站,人來人往,熱鬧非凡,剛出站口,白洛就拉了拉身上白色的尼大衣,騰出一隻手拉著一個行李箱,一隻手攥進衣袋裏,青州的冬天還是一如既往地冷。可是不冷的是站在車站門口的司機和小販,他們激動地向著剛走出車站的旅客拚命揮手。
當然,在這麼寒冷的天氣,不乏溫情的場景,相擁的戀人,久別的朋友,欣喜的親人……隻有白洛一個人孤零零地拖著行李,她看看熱鬧非凡的眼前,隻覺得陽光很刺眼。嘴角忍不住揚了起來,卻是苦澀的笑意。
四年了,她離開這裏已經四年了。
八年前,自那件事之後,她就成了孤兒,寄住到叔父家裏,從墨家逃到了青州,可來到這裏又有什麼不同呢?
她依然是個沒爹沒娘的孩子。
可是自打進入那個家之後,她就變成了一個寄居的拖油瓶。叔父對她倒還客氣,可叔母和堂姐就沒那麼好的臉色。
那一年,她才十二歲,便嚐到人間冷暖。每當看到堂姐白月如依偎在父母的懷裏撒嬌,她便會想起以前。自己也曾經是父母的掌上明珠,那時阿爹總是寵著她,她不學墨家家規也任由她;她惹惱了阿娘,他也總是護著她,以至於阿娘的鞭子總打不到她的身上,
阿爹總說,女孩子就應該捧在手心裏疼。
而阿娘也就開始會逼她學一些墨家傳下來的法術,可後來看她一副意興闌珊的樣子,便隨了她。
所以,她童年的生活是無憂無慮的。
記得自己最喜歡便是晚飯後,和父母跑到墨園後麵的山林裏散步。一手牽著母親,一手牽著父親,迎著夕陽,一家人笑得很開心。
那時候,她是墨家女孩子中最為灑脫叛逆的人,也是那些家中長老們眼中最為不學無術之徒。
雖然她的母親是墨家當家的嫡女,人稱墨柳眉,可她不似家族的其他家長般刻板。而作為她女兒的自己自然也不似其他墨家女孩子一般恪守墨規,勤練修為,增進法力。
所以她的童年基本上是和鬥蛐蛐,搗鳥窩,抓夏蟬一起過來的。
直到七歲,母親見不能任由她再野下去了,當然也迫於墨家人的壓力,便把她送到墨家自立的學堂。在那裏學習的都是墨氏家族的女孩子,墨家女子必須承擔起守護墨家,守護一方平安的職責。等她們學成之後,便成了人們口中的“巫女”,以除去妖邪為己任。
自此,她無憂無慮的童年生活宣告結束。
墨家學園嚴格、刻板,不過就算是不喜歡,她也在那裏待了五年,隻是不知道被請了多少次家長。
緣由大抵是該打坐的時候她偷跑出去玩,該睡覺的時候,她偷跑出去玩,該練功的時候,她依然跑出去玩,總之一切都和玩有關。更何況她還是偷偷爬過高牆,越過結界回到尋常市集去尋樂子,所以自然也受到了很多次責罰。
墨家學園責罰學生可不一般嚴格,輕則跪在祠堂一整天,重則墨家家法伺候。不過每次在母親的求情之下,她總能僥幸逃脫嚴罰,當然這多少還有外婆,即墨家家主的偏私。
次數多了,大約是學園的長輩覺得她就是扶不起的阿鬥,便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再找她的茬。
而她的日子過得更是得瑟,別人苦於修煉,她在水裏摸魚;別人苦記咒語,她趴在地上專注地看著慢慢走進陷阱的麻雀;別人苦練箭術,而她則跑到山下小鎮左一串右一串,吃著爽口的羊肉串…..
由此,她在學堂裏呆了五年,卻連一個初級巫女所要學的掐訣印咒畫符,她都一一學了半桶水。
那時她想,若是以後阿娘把她趕出去,那她憑著這個也能在世間做一個神棍,至少也能混口飯吃。
當然,她也知道,阿爹是絕對不舍得她這個唯一的閨女受半點苦的。
所以,她更是意氣風發,洋洋灑灑地過自己得意的小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