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北平之行(1 / 3)

清末民初,北平。

一輛三匹馬帶篷軒車穿過王府井大街直向“黎記藥堂”奔去。距藥堂還有幾步之遙,隻聞車夫“噓”的一聲,勒緊馬韁繩,旋身跳下,借著灰白的月色抬首望向迎頭的匾額,一個鬥大的黎字還霜點著清雪。是了,確認無疑後舉手叩向門環。

“誰呀?”裏麵許久才傳出一位老婦人的聲音,“深更半夜有啥要緊?”

“我家老爺染了風寒,讓你們掌櫃的跟著走一趟。”車夫的麵頰緊貼著那扇在靜夜中有些清冷的黑色木門,對著開合的縫隙又了一遍。聲音不高,但在寂廖無息的夜色中,卻顯得格外的響徹。

“我倒是什麼大恙,染了風寒喝碗薑湯即可!”老婦人變了聲音有些不耐煩地回應一聲,沒了動靜。

“你……”車夫抬頭看了看,一彎鐮刀似的月牙正鑽進濃濃的雲層裏,際忽明忽暗,一陣冷風襲來,卷起地麵上浮動的清雪,吹向他的全身,他不意然地打了一個冷戰,搓了一下雙手,自語道:“莫不是換主人了?”他有些不敢相信地再次望向那塊黑底藍字的匾額,暗道:“不行,老師來一趟北京城不容易,不能就這麼錯過了。”言落,再次舉手叩門,“掌櫃的,聽見了沒有?”

“聽見了,聽見了,不是告訴你喝薑湯嗎?”

“我家老爺身體欠安豈是一碗薑湯胡弄的?”車夫的語氣加重,聲音不由得帶著怒意。老婦人唬得沒了睡意,知道這不是一個好相與的,忙掌了燈,伸手推了一下酣睡如雷的老伴,“我老頭子,你快起來招呼一下,舍點藥把他給打發了!”掌櫃的囈語著轆轤一下身,長長地打了一個哈欠,披上那件黑青襖,下了炕,迷迷糊糊地向外走去,“誰呀?”撥開了門栓。車夫借著月光望了望,哼了一聲,“敢是黎掌櫃的連我也不認識了吧?”

掌櫃的聽聞聲音,細望來人,嚇得腿都軟了,撲通一聲跪了下去,“王、王大人!”這個人他哪裏不認得?當年老爺在朝為官,他常到府裏走動,是老爺的得意門生,官拜都司,名喚王荻。隻不過自從老爺離京,他再也不曾來過。倒不知這是哪兒的風把他吹到這個藥鋪?“王、王大人,你可是折殺老兒了,老兒既便是借一顆腦袋也不敢不認得大人。”

裏麵的老婦人耳聞老頭子又叩又拜的,忙顫顫巍巍地走出來,一望之下,不由得驚慌地跪倒在車夫的麵前,“賤人不知大人深夜來此,言語輕率,有失禮體,還望大人恕賤人不知之罪!”車夫踏前一步扶起她,“哪個怪你,快給黎掌櫃的打理一下,老師染了風寒……”

“老、老爺染疾,老爺回來了。”黎掌櫃的立身而起,忙奔向藥鋪,撿了幾種名貴的草藥,包了一堆補品,叮囑了一下老婦人,背起藥箱上了車,一聲響鞭,三匹健馬踏著夜色離去。

黎掌櫃的啥都不敢相信,還能活著見到老爺。二十年前老爺被迫離京,一直杳無音信!誰知竟還會故地重逢!隻是此情此景,唉!想起來他還是有些心酸的味道!雖然已獨立支撐管了二十年的藥鋪,可還是很戀主,尤其這一“黎”姓都是老爺賜的,的時候是老爺的伴童,大一點服侍老爺,上了年紀給老爺看藥鋪子一。下子怎能適應過來?一聽車夫喊到了,腿便軟了起來,哪還記得這是大民國?喚了一聲“老爺——”便以膝代足一步一個頭叩到床前,“奴才給您請安來了。”黎老爺支起身掀開棉被,“黎升,都什麼朝代了?連老爺都不三叩九拜了,你也得改一改,不要行這樣的大禮!”

“老爺,什麼時候黎升都是您的奴才!”

“你呀,還是一條筋。”黎老爺著,俯身把他攙起,“這些年你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