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用膳了。”桂姐了一聲將長衫披在他的身上。“兒有點涼,您要當心身體!”
黎老爺無言地點了點頭,是啊,他要當心身體,他期盼著老爺能讓他活著去給夫人賠個不是。隻是,他仍然有些不懂,二十年來他也一直拆解這件事,還是滿腹疑團。雲莘不帶走任何雜物,隻帶走了那隻玉瓶,此瓶攜之不便,若不是為了生計把它變賣典當了實是了無一益。以她的性情,什麼也不會把黎家之物假手他人,那她帶此玉瓶究為何因呢?
“老爺,您還是用膳吧,看一會兒涼了。”
黎老爺點頭走向餐廳。餐廳無論是布局還是格調甚至於整個黎府都有點像二十年前京城的黎府。尤其是府內的那間暖閣與其夫人雲莘當年所居一般無二。隻是改了朝換了代,人事皆非而已。黎老爺剛剛坐穩不禁又有些鬱氣,“桂姐,我不是過了嗎,午膳從簡,可你看看。”他伸手一指餐桌上宛若盛宴的菜肴,“不知你是糊塗了,還是忘了家裏有幾個人?”桂姐做了一輩子黎府的家人,從不敢有違老爺之命,可今她不但行事古怪,反而眉眼間還透著笑意。“老爺,我沒糊塗,隻是記得家裏有幾個人。”
黎老爺看了一眼桂姐,也不知她今兒個作什麼妖?幾日以來他一直有些心悶。去京城斷了他的音訊,不但沒有找到他的嶽父雲大人,就連他的舊部也不知都去了哪裏?最近這隻玉瓶又搞得他昏頭昏腦,畢竟已是花甲之年,上了歲數。他有些後悔,不該讓那個孽子離開的,黎家真的很清冷。他拿起筷子看了看又放下,長歎一聲:“桂姐,收了吧,以後午膳就免了吧。”
“老爺,您看誰回來了?”桂姐的聲音聽起來都年輕了好幾歲。“老王,快把湯端來,公子最愛喝的蓮子湯。”
“雨兒!”黎老爺一驚,回頭向樓梯口望去。不是那個孽子是誰?那副德性老爺都後悔得不想再造一個!一副懶洋洋的神態,讓人看了就想罵他,“你,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黎雨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眸子,長長地打了一個哈欠,“昨晚上。”
“昨晚上?我怎麼不知道?”
“爸爸,你睡得那樣沉怎能知道?昨下了火車已經很晚,坐黃包車到家的時候那就更晚了,老王把大門鎖得那麼緊,我是翻牆跌進來的。”
“什麼?你翻牆跌進來的?”黎老爺險些沒有氣哽咽喉,“你什麼時候能讓我省點心,順點氣!”
“好啦爸爸,”黎雨猾稽地做了一下鬼臉,“以後我少回來就是,免得你看著不順眼。”
“你知道不順眼何以不學點好的?你看你鵬叔叔家的……”
“鵬叔叔家的耀寒。”黎雨接了口,“爸爸,你有沒有點新內容了?如果還是昨的詩雲子曰,那我就不麻煩您老人家了,我會在腦子裏再翻版一次的。”
“你……”黎老爺真想打他一記耳聒。黎雨詼諧地笑了一下,走至近前響響地親了一下黎老爺瘦俏的腮,“好啦爸爸,您不是正在想我嗎?”黎老爺真拿他沒辦法,也不知道他在哪兒學的,接受的是一種怎樣的思想?沒規沒矩的,若是在大滿洲帝國,他這種大逆不道的行徑有十顆腦袋也砍下了。數年來他做什麼事都還有個序,隻是這個怪胎讓他滿肚子沒折。真不知用什麼方法能讓他乖順點?也許生來就這副德性,人力難為。更重要的是:他是雲莘留下的。他抬頭望了望見他人又瘦了,腮都有些向裏凹陷,不禁有些心疼地道:“回來怎麼不通知爹,爹好讓人去接你。”黎雨開心地笑了,“爹,您真是我親爹,總喜歡嘴上罵我,而骨子裏想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