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哀苦難絕(1 / 2)

這次的昏迷是史上第二次超過三的。第一次,她在東北夢府的花園暈倒,第二次,也就是這一次,她在夢府禁園中昏厥。

“夢老爺,姐醒了。”李醫生長長地出了一口氣,有些激動地道:“沒事了。”

夢裳環首望了一下,守在她身邊的人:爸爸、媽媽、哥哥、黎少爺,還有蓮。蓮早已喜極而泣,喚了一聲“姐——”淚已唏裏嘩啦。

“裳兒——”夢太太心痛地喚了一聲,轉首看了一眼蓮,“去,把湯端來。”

“嗯!”蓮應了一聲,轉身推開了門,須臾的功夫,蓮端了一碗湯走進。

“伯母,我來吧!”黎雨接過湯碗,麵現請求地望向夢太太,夢太太看了一眼夢裳,猶豫了一下,還是站了起來,眾人相繼退場。

黎雨熟練地將夢裳扶起,靠在自己的胸前,然後將湯一匙匙地喂向她的口中。

夢裳機械地喝著,憔弱的麵孔一直怔然地望著炕頭上的叵籮和叵籮裏的木劍,然後淚水沿腮流下。

黎雨善解人意地將叵籮拿到她的身邊。

夢裳望著叵籮依然淚流不止。

“裳兒,告訴我,怎樣才能做到娘親那樣,濃、濃哥哥那樣,讓我來彌補這一切。”

彌補?夢裳的腦中像是掠過一種聲音,但瞬間便消失了,消失得何止是快,沒留下一絲一點的殘留!

二十年,她的世界幾乎蕩著一個音色,一個曲調。就這樣反反複複忘我地彈了二十年,有悲傷,有快樂,有渴望,有期待!縱然是活得有些淒淒婉婉,但卻有一根永不斷裂的弦,她會在自己的節奏裏去找尋她的人生。如今,這根弦斷了,連著她捧了二十年,心嗬護的琴骨也被無情地粉碎,她的世界,一下子坍塌了,又好像被人抽空了一樣。

什麼都沒有了,留下的隻是眼前能看見的叵籮和木劍,這個茅草屋,還有夢府派人把守的花園禁地……那些看不見的東西,在他聽爸爸,奶娘早已死了的一刹那間幾乎全部帶走,剩下的些微殘留,也在爸爸直喊濃哥哥永遠不會記得她的那一刻全部死去!

她把叵籮挪向自己的身邊,伸手拿起剪子,將那些麻繩、布條、五色的繡花線一一剪斷……

“裳兒——”黎雨心痛地喚了一聲,將她抱在懷裏,“不要這樣,我求你不要這樣!”

夢裳猶若罔聞地繼續執剪,當叵籮裏所有能被她剪的東西都被剪斷了後,她拿起那把木劍。這把木劍,是她從東北山洞帶回來的,是濃哥哥的,濃哥哥曾經答應過她,會幫她削一把一模一樣的,然後刻上她的名字,她的名字叫“裳兒”。

她的名字叫裳兒嗎?不過,他已經全部忘記!更忘了這把木劍!一把木劍,它刻得再深,也是一塊木頭,裳兒沒有刻向濃哥哥的心,如果刻在了濃哥哥的心上,既便他把這個世界忘記,他也不會忘記裳兒,就像她可以忘記一切,但永遠都不會忘記奶娘和濃哥哥一樣!

她看了一眼木劍,然後將手中的剪子向上絞去。

“裳兒,”黎雨不知如何是好,一時間手足無措。他嚐試著抓住她的手,但卻沒有阻止了這一切,夢裳一眼不眨地望著木劍,手中的剪子以他特有的節奏繼續著,當那把木劍斑駁垂落的時候,她那隻修長的玉手已滿是血泡!

“裳、裳兒!”黎雨拿起她那隻已浸出血漬的手,放在唇邊,一遍遍地吻著,然後慌慌張張地拿過醫藥用品。

當他把所有的一切都處置好後,夢裳已閉上了眼睛,雖然眼角的淚水還沒有幹,但她整張麵孔卻沒有了憂傷。

“裳兒,裳兒!”黎雨有些害怕地將夢裳再度緊緊地抱在懷中,嘴裏不停地喊著裳兒。

警誌的房間,兩種呼吸的聲音!此起彼落,聽起來很順暢,也很勻稱,但隻要你稍一留心,就會從這種呼吸聲中體味到另一種東西,這種東西叫“輾轉”!

“睡不著?”警誌沒有睜開眼睛,輕問了一句,“想什麼呢?”

“表哥,”易濃倒是把眼睛睜開了,他看了一眼靜夜中的白色花板,在透過窗簾的弱光下,輕輕的滾動著黑色的波浪,在吊燈的旁畔又打了幾個回旋,然後,又以一種新的浪形向牆壁滾去,然後消失在壁角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