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接近九點，學生們從小木屋收拾完行南宮，回到遊覽車上準備迎接第三天的快樂旅程，我也拖著有點酸痛的手臂在車上低著頭看今天的行程表。
坐我後麵的林家輝同學，忽然發出一聲驚訝，接著就是其他同學喧鬧一陣歡呼。
我還摸不著頭緒，抬起頭……
印著“醫護”兩字，中間是紅十字的臂章依然掛在她的手臂上方，她又踏上遊覽車階梯出現在大家麵前。
“老師，謝謝你幫我們喬到小護士。”一般來說，小護士必須輪流到其他遊覽車上的。
其實，我也不知道她會來。
“這是基本的，沒什麽！”我還故意一臉正經。一貫的玩笑作風。
車上旋即又一陣鼓噪。
“老師，昨天晚上跟小護士熱舞很ｈｉｇｈ喔！”因為昨晚的狂駭舞會，同學自然認為我對她有意思想追她。
“可愛的小護士，為了慶祝你又在我們這一車，可以邀你唱歌嗎？”楊孟霖拉出兩支麥克風。
同學的熱切鼓掌中，一曲接近尾聲之時，“老師與小護士對唱啦！”不知道是誰又在瞎起哄了。
“嗯，……”我猶豫了一下。
“來，邱一峰，你先唱幾首，晚一點我再來壓軸。”我拍拍他的背，把麥克風遞給他。
盡管昨晚我們玩得很駭，但現在少了那些燈光氣氛，彷佛彼此之間都不方便在學生麵前釋放關注的眼神。
螢幕上唱到哪裏歌詞就逐字變色的流轉字幕，彷佛帶我回到過去，回到“吻別”那首歌的歌詞裏……
七年前的遊覽車上……
一樣是歌聲環繞整個車廂……
一樣是畢旅該有的喧囂嬉鬧……
一樣是眼前的美女Ｅｖｅ，小護士……
接下來，邱一峰同學又邀請她一起唱“屋頂”，優美的旋律裏，小護士的歌聲與Ｅｖｅ真的很像，幾乎連曲子節拍中展現的抑揚頓挫都同一個調調。
車上一群人跟著唱和，尤其來到副歌大家熟悉的曲調時，大聲引吭把歌詞裏最高潮精華的詞句表達出來，真是人生一大快事。
大夥都沉浸在她的歌聲裏……
突然耳邊傳來另一串音樂，是從我的包包裏的一陣悶響。
“在學校上課嗎？”林偉勳打來的。
“這幾天我們學校畢旅。”
“喂，麻吉，幫我買一些南部名產吧！”
“好啦！”
“你那邊怎麽那麽吵？”
“一群學生跟小護士在尬歌。”我壓住一邊耳朵，努力對手機大聲。
“麻吉ㄟ，好好把握喔。”他知道我沒女友。
“把握什麽？”我有點聽不清楚。
“把握你眼前的女孩啦！”
“好啦，我知道。”我抬起頭剛好看到慕容青青可愛的馬尾。
說到長相，雖然慕容青青沒有小護士的光鮮奪目，但臉蛋身材比例都還不錯，而且相較於小護士，我跟慕容青青比較有話聊。
車廂內的回音有點大，偶爾像吵雜的嗡嗡聲。
“唱歌這種娛樂要與喜歡的人一起哼唱，歌聲才有感情嘛！哪是這樣亂吼鬼叫的。”林偉勳忽然冒出這一句好像很有道理的話。
嘻笑鬧哄之中到了鵝鸞鼻燈塔，直到下了車子階梯，我還是沒拿起麥克風與小護士在流行歌的旋律裏，讓兩人的嗓聲合而為一。
唱歌這種娛樂是跟喜歡的人一起哼，出來歌聲才有感情……
“傷口好一點了嗎？”問我是慕容青青，不是小護士。“照理說”這是小護士該關心的範圍。
有些事情沒有所謂的“照理說”，好比愛情這件事。
畢旅第三天的第一個景點“鵝鑾鼻公園”，南部九點多的陽光已讓人快睜不開眼睛，我臉上的防曬乳也密不透風地護著主人怕曬黑的臉皮，順著公園內的階梯往上，映入眼廉的是一片遼闊帶點坡度的草皮，綠意盎然的山坡上駐紮一排防風林，走著走著，目光投注在班上同學身上，看著他們都走往刻著“台灣八景 鵝鑾鼻”的小方尖碑附近，然後象是把小石碑當成偶像歌星似的圍旁邊，手指比出Ｖ型手勢拍照留影。
眺望著大尖石山於藍天映襯下，以銳不可擋的姿態展現尖聳的美感，周圍山嶺的平緩襯托出大尖石山突高的山勢起伏，有點象是冰淇淋三角錐甜筒倒插在平麵上。
雪白傲骨矗立台灣最南端，引領艘艘滿載歸來之漁船。
南風徐徐閑逸恬淡心頭轉，遙望燈塔襯映著蔚藍海岸。
“有靛藍，青綠的畫麵看起來最協調。”慕容青青走到我身邊，張開雙臂深呼吸擷取南台灣的鹹鹹海風。
兩人一起望向遼闊的巴士海峽，我緩緩拿起相機捕捉南台灣的原味地貌豐富海景。
腳底下的草坪接連著熱帶海岸樹叢，與海天一色的湛藍清澈，各自一上一下的在相機的螢幕裏各領風騷。
“你看。”我把拍下的畫麵遞給她看。
“哇，這幅景致好遼闊好單純！”
“對啊，這就是你說的藍綠綜合，也幫你拍一張。”我把相機在她麵前晃啊晃。
她手指比著Ｖ，我立刻往後退了幾步蹲下身取好角度，玲瓏有致的身姿有著青草原與大藍天的襯底，我看著相機螢幕按下快門，捕捉鏡頭裏身著紅色Ｔ恤，學生口中俏麗的領隊姐姐。
“你看，好美喔！”
她湊到我身旁，一起看著螢幕裏的影像。
“是藍色，或者綠色，還是紅色比較美呢？”她故意嘟起嘴逗趣地問我。
“嗯……”我也假裝緊著眉搔搔頭。
“老師！”後方忽然傳來學生的聲音。
餘光瞥見班長孫斌瀚揮手邀我一起入鏡，那一刻，我很自然地伸手拉拉慕容青青，“跟我們班一起拍照吧！”
慕容青青帽沿底下的臉龐漾著親切的上揚嘴角，與班長揮揮手。
大夥圍繞在石碑周圍擺出酷帥的姿勢，班長找了別班同學幫我們按下快門，啪嚓一聲，相機的記憶卡瞬時收錄了全班的畢旅合照，而且多了一位紅色比較漂亮的存在。
趁著同學都在，大家坐在草皮上聽著她說：“同學，等一下每個班都會拍一段約一分鍾的影片，所以我們要先構思拍什麽內容。”
風拂過馬尾發梢，壓低的帽沿下方是小巧的鼻尖，一抹緋紅薄唇，坐在草地聽著慕容青青對同學敘述的神情，我這個角度看過去，她像倚靠在燈塔旁。
“老師，我們也找小護士一起入鏡好不好？這樣畫麵會比較好看！”
“可以啊，你們自己去邀吧！”
幾個男同學往小護士的方向走去。
我與慕容青青則討論著待會兒的一分鍾短劇，班長也加入一起想梗。
十分鍾後。
攝影機鏡頭按下紅鍵ＲＥＣ。
一分鍾的畫麵裏……，原本安靜的一片綠地，忽然三十幾個人魚貫入鏡。
我與慕容青青相距兩步的距離，身體打直地躺在草皮上，我伸直左手與身體夾了四十五度，看起來像Ｍ的左半部，她一樣伸出右手做出Ｍ的右半部，兩隻手牽起來拚出“Ｍ”，而小護士應同學之邀，她也將身體打直，臥在草皮上負責“Ｉ”字，今天她下半身一條俏麗短褲，白皙的腿部曲線在翠綠草地映襯下，引起周圍其他班同學的目光，紛紛歡呼這賞心悅目的Ｉ。
再來就是一位學生蜷起身子躺在草皮像個“Ｃ”字，而另一個同學接在底下也蜷縮成“反過來的Ｃ”，兩個人拚成一個“Ｓ”，依樣畫葫蘆再拚一個“Ｓ”，其他同學則半蹲圍繞出一個橢圓形。
起初看似紛亂，漸漸地大家就定位之後，象是馬賽克完成解碼似的，仔細一看……
鵝鑾鼻公園，一大片綠意裏的“想念”。
大幅人形拚圖完成後，定格讓錄影機ｔａｋｅ幾秒，班長旋即起身拿出事先寫好的海報“子二義班 ２００７畢旅 真是賺！”（真是賺，是我們班的流行語）
大家拍拍身上的落葉草屑，學生們不舍地與小護士揮揮手，因為其他班也邀她一起拍ＭＶ。
“小心蚊蟲叮咬喔。”我走到小護士麵前輕聲提醒她。
“謝謝，我知道，而且我有醫藥箱啊。”
“謝謝你來我們班。”
“嗯。”晶亮的眼眸很容易讓人迷失。
“老師跟小護士依依不舍喔！”旁邊學生一陣聒噪。
她帶起墨鏡看了同學笑一笑，“那我先過去了喔。”纖細白皙的手指比了比前方。
“大紅人，你忙吧。”
我看著手臂上別著醫護臂章的她往前走去，好熟悉的身影……
“同學，嗯……，因為旅行社人員調度的關係，明天可能會換另一位領隊來帶大家……”從鵝鑾鼻往海洋公園的車上，慕容青青站在我座位旁對著同學說道。
“怎麽可以忽然換領隊！”
“給我慕容青青，其餘免談！”同學站起來拿著麥克風抗議。
我看著場麵有點淩亂，便起身喊道：“換另一位領隊應該沒太大關係，反正還是另外有人員帶著我們遊玩。”此刻，身為導師的應該撫平同學情緒，雖然我有些言不由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