燁和廿四年戌子二月廿八日,清明。
滿園正好的桃花,嬌豔欲滴。
遠遠瞧廟山下,那鬆柏林裏,一抹靛色閃動,蓼藍熏染如潑墨般散開的印花衣裙上銀線精繡如意雲紋,銀釵束發成髻,流蘇順發及腰。
和羲珺站在羲家陵園門口的羲瑤隻覺得那人異常的熟悉,待看清來人正是淩芸的時候,羲瑤心內不禁一驚,見淩芸臉蛋潤白,唇色櫻紅,明眸深邃,隻這模樣便較前年判若兩人,自不必再揣度她的心思了。
羲珺瞟了羲瑤一眼,沒有言語,略略遲疑,緊眨著眼低下頭,緩緩,她便招呼怡心耳語。
見怡心疾步往前麵報信,羲瑤忐忑迎上款款而來的淩芸,試探道:“妹妹清苦,姐姐在這裏給你賠罪了。”
看著羲瑤在自己麵前屈禮,淩芸亦無動於衷,微微仰起頭,看向羲瑤身後的一眾羲家族人朝自己投來的異樣目光,舊日的事湧上淩芸心頭。
答應過自己會讓三舅舅羲岩出麵解困的三姐姐羲瑤,口口聲稱那人是極其重要的人物,必得暗藏養傷,定為自己周全的二舅舅羲嶽,一聲令下封鎖宓院的老祖宗陰氏,闖入宓院廂房的陰豔琪。
從眾人的目光中穿行,來到東下首的墓前,淩芸細細打量著墓碑正中上書的“故考羲公諱庭之墓”幾個大字,心下一沉,眼中泛淚。
突然聽到“咚”的一聲,嚇得南氏一哆嗦,她深呼一口氣,微微偏頭,隻見淩芸正跪在自己故去公爹的墓前磕頭。
行過三叩九拜的大禮,淩芸再次跪下,閉眼合十,心中默念:“外祖父,不孝外孫女淩芸來看您了。時至今日,恰整六百過去了,孫兒第一次踏出宓院的月亮門,看著羲府的一花一木,一磚一瓦,一院一牆,卻恍若隔世千年。孫兒不怨二舅舅,也不怨旻岐,孫兒隻怨自己,但孫兒不想自己再埋怨下去,更不想再被動下去,懇請您告訴孫兒,要怎麼做?”
“孩子,你先起來”佀氏伸手扶著淩芸的胳膊,欲要拉起淩芸,可淩芸卻低頭跪在腳下,一動不動。
佀氏歎氣,鬆開手,無奈道:“芸兒,是你二舅舅對不起你,讓你蒙受不白之冤如此之久,我代他向你道歉,你要什麼補償我們都可以滿足,你盡管提便是了,隻是,你不能為自證清白而與蕭家退婚啊,我們都相信你的清白,可一旦退婚,豈不是向外人宣布,你有不貞不忠之嫌,外人不知這其中的真相,妄言猜測之餘,定會認為是你不軌而致蕭家退婚,之後你要如何在世上立足,你阮家又如何立足?”
淩芸麵不改色,斬釘截鐵道:“我心匪石,不可轉也。”
從廟山回來後,淩芸便向佀氏提出要與蕭旻岐退婚,佀氏如何會輕易答應她,勸阻再三,卻全然無用。
“我的兒”
“老祖宗,您若是當客的,便不必了。”
見淩芸在榻下深深磕了頭,正要起身離去,陰氏緊攔著,“告訴我原因,合理的話,我就答應你。”
淩芸愣了一下,緩緩轉過身,滿臉懷疑的看著陰氏,弱弱的問道:“為什麼?”
陰氏抬手拍了拍她身側的地方,隨口:“你過來坐”。
淩芸半信半疑的踩上腳踏,緊挨著陰氏坐下,隻見陰氏伸手將自己銀白色發髻上插著的銀釵拔下,微微顫抖的那隻皮膚緊皺的手將銀釵遞給淩芸。
仔細打量銀釵,兩朵並蒂玉蓮,一朵嬌豔盛開,一朵含苞待放,另有一隻和田玉雕琢的蜻蜓點水鑲在上麵,轉過銀釵,背麵鐫“青蜓”二字。
淩芸不解陰氏的意思,抬頭正要問她,卻聽她緩緩道:“這是你太姥爺給我的定情物。”
“老祖宗喜歡蜻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