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蒹葭蒼蒼 一(1 / 1)

紫微宮裏的深秋,唯有壽慈宮的銀杏林最是光彩奪目,絢麗耀眼,身披明黃高貴,傲視碧瓦鎏金,羨煞高牆朱紅。

“讓開!”

瞧著這個英姿挺拔的男子紋絲不動,景昕著實有些惱了,她仰起臉,斜瞪著眼,咬牙切齒道:“你到底讓不讓?”

隻聽“唰”的一聲,眼前躬著的腰身猛地跨立站直,原本抱拳作揖的兩手突然撒開,左手自然下垂,右手順勢緊握住腰間的劍柄上,而那麵癱臉分毫不減,“還請公主見諒,恕臣難以從命。”

“阮淩君!你別太得寸進尺!”

淩君不語,目視前方,雙眼刻意繞過景昕,朝她身後那棵銀杏樹望去。

景昕見淩君這麵不改色心不跳的架勢,徹底沒轍了,蹙眉嗔道:“你堂堂禁軍統領,不在崇政宮巡防,不到皇極殿當值,你你怎麼就喜歡跟我過不去呢?”

景昕一麵著一麵向一旁挪步,淩君緊跟著移動,將她擋在身前,卻依舊不語。

“我又不是什麼刺客,你幹嘛老是防著我?”

“我就是想進去看一眼,真的就隻看一眼。”

“哎哎哎,你能不能笑一下,老板著臉你不累啊?”

“哎,那個你年紀也不大,老是端著架子,裝什麼成熟啊?”

“這壽慈宮荒無人煙的,沒什麼可守的。”

“哎,那個你就這麼閑嗎?”

“你這來來回回的跟著我,你不累嗎?”

“我真的有事,有急事!”

淩君終於忍受不住景昕唐僧念經似的在眼前一邊晃悠一邊嘟囔,冷眼看她一臉無辜的樣子,滿眼渴求的神情,心裏突然有種莫名的感覺,他抿了一下嘴,轉眼與景昕對視,淡淡的:“你能有什麼急事,又是過生辰?這回是你,還是”淩君欲言又止,別過眼,問道:“你這一年到底過幾回生辰啊?”

“我”

被這樣一問,景昕頓時覺得臉上無光,羞愧難當,索性便耍起脾氣來,“阮淩君,本宮念你是母後的侄子,又得父皇器重,便給你幾分薄麵,不跟你計較,可你卻如此不知好歹,三番五次從中作梗,肆意阻攔,你何以這般折辱於我?”

“臣奉皇命於此,何來折辱於你?既然你這壽慈宮杳無人煙,你為何非要來此,惹得一身不痛快?”

“你你到底是不讓了唄?”

“從前我不在宮裏,我管不著,但現在陛下把這個差事交給我,我便要對你負全責,想進去也可以,這便從我身上踏過去吧。”

“行啊,你有種!你”

景昕一時無言以對,卻又不肯善罷甘休,猛的上前一步,抬腳便朝淩君的鞋上惡狠狠的踩下,轉瞬又轉身離去,卻還是未走出半步就回過頭,朝淩君丟下一句話:“有本事你就在這裏守一輩子!”

從始至終,淩君都未所動,眼見一抹翠色徹底消失在銀杏林中,才算鬆了口氣,他輕輕挪動了一下剛剛被景昕踩過的腳,發覺滿地金黃耀眼,不禁抬頭望著那被秋風卷起的落葉,在四方的際中漫韻飛舞。

夜半時分,風蕭颯颯,皎月如鏡,昏黃裏閃動著墨綠光影,左右顧盼,翼翼心。

隔著半掩的朱門,隱約可見燭光閃爍,不禁得意忘形,傲嬌起身,還未待緩過神,便聽見身後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如果我是你,我絕對不會幾次三番冒險來此,到底此事如今是見不得光的,反倒是給那些有心人留下了話柄,偷雞不成蝕把米,你覺得劃算嗎?”

那倩影霎時間回眸掃視周圍,卻見一個偉岸的背影倚靠在那最茂盛的銀杏樹下,不禁心頭一驚,磕磕巴巴的狡辯道:“我我我不知道你在什麼?”

他依舊不回身,淡淡的:“若不是從前陛下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你覺得你進得來這個大門嗎,現在你不知節製反卻變本加厲,陛下若不針對你,如何堵住紫微宮裏的悠悠之口,連我這個局外人都懂的道理,你為何突然執迷不悟,這麼多年都忍了,還差這一時嗎?”

“你”

“話已至此,也算是仁盡義至,進與不進,且隨心安吧。”話音剛落,便見那黑影消失不見。

恍然回神,忽覺臉頰一絲清涼,下意識的抬手撫摸臉龐,模糊中,一絲光亮。

滿地金黃裏,一抹荼白倩影,格格不入。再次撫摸臉龐,毫無微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