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宜其室家 三(1 / 1)

話間,淩芸偷瞄了景明幾眼,這一席話雖然得很輕巧,但淩芸能感覺到,景明的不悅,他眼中散發著她從未見過的異樣目光,讓淩芸不禁有了一絲猶豫。

看來,他也不喜歡獨頭蒜。

這般想著,淩芸自然而然的看向那緊封的牡丹堂,卻不知道此刻的景明已然發覺她的眉間的憂鬱,而她卻漸漸低下頭,癡看著自己的手。

終究我是不了解他的,到底我們而之間隔了太多的人事。這就是所謂的盲娶啞嫁吧。我畢竟是他的妻,但我卻不知道,我要該怎麼做,才真的讓你對我敞開心扉?

可是,我現在又憑什麼要求人家對我敞開心扉啊?

“我母妃就是這牡丹堂昔日的主人,宸妃傅氏,她是我父皇的元妃,但在我九歲的時候,她就不在了,之後,這裏就上了鎖。”

突然聽到景明主動跟自己提起他母妃的事情,淩芸十分意外,她滿臉驚訝的看著景明。

他居然了,主動。

轉瞬,淩芸又變做愁容,她一時間不知道如何開口話,之前的千言萬語和滿腹疑問竟一下子都爛死在肚子裏了。

元妃,即原配。

那個傳中榮極一時的宸妃,可惜紅顏薄命,竟早早的撒手人寰了。

“不覺得自己很膚淺,很愚蠢嗎?”

轉念望著淩芸迷茫的眼神,景明回想起午後景昕來時,問他的話。

“這就心滿意足了嗎?在外人看來,隻有無能的人才會因外家而加官進爵,隻為了體麵而已。別被自己編織的假象蒙上雙眼,捆住手腳,問問心底,不惜暴露軟弱娶她,僅僅是為了還債,為了翻身做主嗎?”

“紫微宮裏最容不下的就是癡心妄想,私欲隻會毀人害己,從來都不可能護人救人。你已無路可退,想想清楚,自己該拿什麼,對她,對自己,此生負責。”

瞧著淩芸欲言又止的模樣,景明淺笑,抬手將淩芸攬在懷裏,淩芸順勢將頭枕在他的肩膀上,可眉頭卻一直沒有散開。

待淩芸沐浴更衣回房,隻見蓮心緊跟自己使眼色,淩芸納悶不解,卻見東間已放下了落地紗,淩芸屏息,示意蓮心這便回去歇息,而自己提裙踮腳,悄聲掀起紗帳,緩步入內,隻看景明麵朝南窗,背朝外,躬身躺在暖閣裏,側耳一聽,呼吸深沉而均勻。

瞧他睡得極香,淩芸不忍打擾,心翼翼的從床上抱了被子給景明蓋好,方才安心躺下。

異常寂靜的夜裏,淩芸輾轉難眠,腦袋瓜兒裏反複尋思著宮闈舊事。

大靖如今在位的燁帝是先帝世宗最的兒子,世宗景安高壽,辭世之時已過古稀,然而,在他在位的六十多年時間裏,卻始終沒有冊立儲君。他的嫡長子景祈恭曾與聖祖景泓幼子封王景宇合謀逼宮讓位,但世宗合阮氏、嘉氏及傅氏三大權臣家族的勢力很快就平息了,這蓄謀已久的篡權奪位之事。意外的是,世宗雖然囚禁了景宇卻沒有降罪於景祈恭,反而答應他在百年之後將大位傳給他。隻可惜,不假年,景祈恭卻在世宗六十歲的時候病死了,年僅三十八歲。

可即便如此,誰都沒有料到,最後出現在世宗遺詔上的會是“景祈尚”這三個字,雖然世宗九子之中,最有才華,也最有能力的皇子是已經故去的景祈恭,但按照綱常倫理,繼承大統的也應該是同為嘉皇後嫡出的四皇子景祈堂,而非苑夫人所生的一個庶子。

那時的燁帝還隻是個十八歲的少年,那時的他,為了給病重的世宗衝喜,剛剛將年僅十五歲的傅氏娶進門,可惜這樣也沒有留住他老父皇的命,反而他的老父皇卻留給他一個爛攤子,但值得慶幸的是,大靖朝就在一眾老臣眼中的“乳臭未幹的毛孩子”的掌控下,為兩宮太後輔佐,日益鼎盛。

如今,海晏河清,四海升平。

可宸妃,竟埋沒在了這昌隆的盛世裏,了無生息。

想到此處,淩芸翻了個身,隔著紗帳癡癡的望向外麵,不知不覺間竟落了淚。

景明,其實,我並不配你這般以誠相待的。

恍然回神,淩芸隨即抹了抹眼角的淚水,掖了一下被子,難耐困意上頭,便收拾心情,合眼睡去。

感覺遠處的紗帳裏傳出沉沉的呼吸聲,方才安下心,心翼翼的翻身,將臉朝向窗戶,盯著那窗紙賞的龍鳳雙喜字,隻覺得滿心的愧意,為此開始懷疑,到底自己做得對不對?

自養在皇後身邊,景明記憶中的母妃很是模糊,宸妃去世前,每次都是在很正式的場合才能看見她,與眾妃一樣,頭戴孔雀縷金朝冠,一身正妃石青團龍吉服袍,可母妃的樣貌清秀,從不像其他嬪妃一般濃妝豔抹,每次看他的眼神皆是柔中帶毅,含笑的嘴角讓景明覺得母妃是一個很樂觀的女子。

隻可惜,她的眼裏從來都沒自己。

忽聽暖閣裏傳來一聲歎息,亦是滿腹心事,抑鬱難以排遣,徹夜難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