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鋪天席卷的黑暗。
我瞧不見父君的表情,也看不到眾仙的驚愕。
便是禹唐、清祗的模樣我盡數都無可得知。
我隻知道,當碧水雲珠和著我的血淚被剝離而出的時候,我的心口似有什麼也一塊塊地碎裂開來......
輕曲,竹風。
茫然從黑暗中清醒,我伸手撫上雙眸。那裏素綾纏裹,痛入骨髓。
“別動......會碰到傷口。”雲妗強忍著嗚咽,緩緩說道:“帝姬怎得這般傻,要傷自己至此?”
聽到雲妗難過,我亦是想哭。可淚水還未流出,鑽心蝕骨的痛便侵襲全身。我吸了一口涼氣,便聽到雲妗急急勸慰。
“帝姬快莫流淚了,素綾......都被血浸透了......”
抬手拂去,果然隻覺得指尖一片滑膩。原來我早已無淚可流,餘下的,也隻是這傷口的斑駁血跡了。
“雲妗。”將手垂下,我緊緊捏著錦被,緩聲問道:“碧水雲珠......父君可拿到手了?”
疼痛中,雲妗小心翼翼地替我更換了眼上的素綾,輕聲回應:“雲妗不知,隻曉得天帝有命,讓帝姬在蠲憂宮好生休養。”
“好生休養?”我冷冷一笑。
父君立於雲頭之上,對眾仙的敕令還猶在耳邊:“一旦帝姬被碧水雲珠反噬,殺無赦!”
殺無赦......這冷冰冰的三個字,便將我對他最後一絲念想也蠶食幹淨了。
他對待娘親是如何的冷酷無情,對擁有碧水雲珠的我,又視如洪水猛獸。好生休養?不過是用來圈禁的借口罷了。
娘親也好,我也罷!最終卻都要禁錮在這蠲憂宮中,難以解脫。
蠲憂,蠲憂。免除心憂。可到頭來,娘親與我,何曾免去心憂?
“哈哈哈哈!”我厲聲狂笑,覺得這一切簡直是諷刺至極。
這笑聲許是讓雲妗生寒,她急急掖了錦被,連忙喚道:“帝姬這是怎麼了......”
血淚浸透素綾,雙眼處的傷口痛徹心扉。可即便是這樣的痛,也敵不過我心傷的萬分之一。
“梓若姑姑......”一個靈脆的聲音忽然在我耳邊響起。
隻是那麼柔柔一聲,卻穿破我癲狂的笑,直達我的心脾。
“誰!誰在哪兒!”
心下一驚,循聲望去,眼前黑漆漆一片,才恍然想起早已自毀雙目,眼不能視。
一雙柔軟的小手,小心翼翼地將我冰涼的手指攏在掌中,靈脆的聲音複又想起:“梓若姑姑,我是拂兒,赤火蓬萊的靈拂兒......”
“靈拂兒......”沉吟一聲,在西昆侖遊曆的場景便般般在腦海浮現。
記憶中,陸脩滿臉欣喜:“赤火蓬萊的泫瞮和嫿煙大喜,誕下一隻毛色純淨的小火狐,這不。我正急著去道喜……”
隨著陸脩前往赤火蓬萊,我便瞧見那隻出生不久的小火狐,蜷縮在嫿煙懷中的她,像一個毛茸茸的小火球靜靜蜷在那裏。一副惹人憐愛的模樣。而我抱過她時,她便懶懶打了個嗬欠,閉上眼鑽到我懷中,呼呼大睡起來。
彼時她不過還是本體火狐的模樣,如今聽這聲色,竟也修得孩童般的身形。她輕輕撫著我的手,甜美的氣息在我身側縈繞:“娘親怕帝姬孤單,特意讓拂兒來給梓若姑姑作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