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麵的男人再次沉默了，在海棠夫人看不見的地方，死死握緊了手中的劍。他該如何告訴她，江湖上有那麼多人虎視眈眈地等他露出弱點將他撕碎，該如何告訴她，這些年來他有多麼想她……
見他不語，海棠夫人再次轉過身去。
就在這時，十一手中的利劍刷的一下向沉山刺去！
“沉山！”海棠夫人猝然驚呼一聲，待要上前，卻哪裏快得過十一的劍？那一瞬間她已然絕望，然而，十一的劍卻擦著沉山的麵頰而過，一片花瓣叮的一聲自劍身落下，流光宛然下，那花瓣的邊緣鋒銳如利刃。
“你……”海棠夫人愕然看著十一。
“我改變主意了。”十一的語氣依然冰冷，長劍卻已垂下。既然她那樣關心沉山，那麼，便留他一命吧。她已經失去了自己，怎能再失去沉山？
十一低垂眼臉：“趁我沒改變主意，快……”然而話還沒說話，一陣狂風呼嘯而來，幻境中的花瓣如潮水般湧動，紛紛朝三人所在的位置襲來！
“快走！是花潮！”海棠夫人急切地喊，幻境中的花潮有多厲害，她比誰都清楚，何況是如今這在天火下變得躁動強悍數倍的花潮？
沉山拉起海棠夫人便向前跑去，她回頭焦急地望著十一：“十一，快跟上！我知道出去的路，帶你們出去！”
感覺到她的擔憂，十一朝她的方向點點頭：“你們走前麵，我斷後。”邊說邊一劍揮落下無數花刃。
見他一人能應付，海棠便隨著沉山跑在前方。四麵八方呼嘯席卷而來的花刃越來越多，海棠急切地搜尋著淡白光澤的花瓣，跟著那些花瓣跑去。
流轉著潔白熒光的花瓣越來越多，漸漸地彙成一條花徑，如一匹流光宛轉的絲綢。四下裏的花刃也越聚越多，海棠與沉山的身上早已被割除無數傷口，而斷後的十一更是傷痕累累，鮮血流淌了一路。
“你們先走！”又是一波花潮襲來，比之前更洶湧浩大，十一奮力揮劍，背對海棠與沉山，咬牙道。
“可是你……”
“快走！我擋得住，隨後就跟上！”十一大吼一聲。
海棠亦知道情況緊急，終於點點頭：“好！十一，看見前麵那些流淌著白光的花瓣了嗎？”她用手指著那條潔白蜿蜒的花路，“順著這些花瓣就能走到出口。”
十一揮劍擋住一波花潮，沒有回頭：“知道了，你們快走！”
海棠咬牙，與沉山一起向出口走去。
偌大的幻境裏，隻留下十一一人。
奮力擋下一波又一波的花潮，不知多久，方才還挺拔地守護在海棠與沉山身後的他，此時卻緩緩垂下持劍的手。染血的長劍從十一手中滑落，花潮蔓延上來，轉瞬便將十一包裹其中。
是的，他沒有逃，沒有順著海棠指的路離開。
十一黑沉沉的眼睛空洞地望著遠方，他一直沒有告訴她，他的眼睛早在一次江湖廝殺中失明了。
他永遠也看不到她的容顏，她的微笑，更看不到那條流光宛然的花徑……
他如今所能做的，隻是在幻境中等死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