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鈴殤 4(1 / 2)

這是他與紫蘇的第一次見麵。

直到多年以後,辛夷依然清晰地記得,那一天的公子穿著一襲銀紅色的織錦長袍,上麵繡著繁複而不知名的花朵,手中持著紫竹骨的水墨折扇,黑如流泉的長發在風中微微飄揚。他聞見一陣好聞的香氣,似山中難得一見的雪蓮、沉檀,亦似路邊開得燦爛的野茶花、白梔子……似天際飄渺的雲,似流年,也似心中最深沉的情感……這是辛夷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在紫蘇身上聞見香的味道,萬香返空,仿佛交彙成整個世界。說也奇怪,那名姿容絕色的公子曾製作出無數珍奇的香,但本身卻沾染不到一絲一毫氣味,這讓辛夷一直覺得,那一次的初見宛如夢幻。

盛裝華服的公子走過來,俯身在辛夷身邊不遠處的屍體下翻找出一塊青色碎片。那不知是什麼材質的碎片流轉著溫潤的光澤,水一般彌漫開來,竟讓辛夷漸漸冷去的傷口恢複了些許的活力,一陣劇烈的疼痛傳來,辛夷呻吟一聲。

那公子聽見動靜,側過頭來,美麗的眼睛望著辛夷,片刻後,微笑起來。“看來我們的運氣都不錯。“公子的語調很輕柔,帶有一種身份尊貴之人特有的恬淡和從容,他揮手,袖中卷起一片柔和的流光,籠罩在辛夷身上,不多時,辛夷便感到自己的身體不再疼痛,呼吸也平穩起來。

“這是一個仙術,它能解除你的痛苦,卻不能讓你真正恢複生命。”神秘的公子微笑著說道,“凡人,你的身體竟能與這塊魂魄碎片產生共鳴,真是絕佳的容器……你叫什麼名字?遲遲不肯死去,是心中還有什麼未了的願望?”

“我的願望是……”辛夷有些迷茫地看向遠方,“一個清平盛世,黎民免遭戰火饑荒……還有,母親和妹妹幸福而平安地過完一生。”離家兩年,辛夷心中一直記掛著年邁的母親與年幼的妹妹,不知他們可還安好?

“一個清平的盛世麼……”公子的聲音恍若歎息,“和‘他’的願望倒是一樣呢。我大致能明白為何魂魄碎片能和你產生共鳴了。”他靜了一靜,又微笑:“那麼來做個交易吧——我替你實現願望,作為交換,我要你的身體……以及靈魂。”

身體和靈魂麼?

他已經是將死的人了,還有什麼是不能失去的?

辛夷望著恬淡微笑的神秘公子,點了點頭。

紫蘇俯身接近他,將手中那塊溫潤的青色碎片按在辛夷胸口,低聲念了一句仙咒。水一樣的淺碧氤氳開來,霧一般籠罩住辛夷全身。流霧散去之時,辛夷詫異地發現自己竟然能搖搖晃晃地站起來。他搖擺了幾下,平衡一下身體,感覺渾身的力量在快速恢複,他從未感覺自己如此有力過。

“是‘他’的力量在支撐你。”紫蘇低聲說,語調柔和。辛夷沒有問紫蘇口中的“他”是誰,提起那個人時,他能感覺到眼前這名公子眼中一閃即逝的哀傷。

辛夷帶紫蘇返回自己出生的村落。

按約定,紫蘇將賜予他的母親和妹妹仙術的祝福,這將護佑她們在這動蕩的亂世裏平安喜樂,一生一世。而辛夷的另一個願望——一個清平盛世,紫蘇承諾不久便會實現。絕色的公子沒有告訴辛夷,是那塊溫潤的青色魂魄碎片的主人,不惜墮天,不惜魂飛魄散才贏得了即將到來的太平盛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