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明月畢竟是和趙王蕭斯年一起打京城裏過來的人,在沔陽府衙役的眼中,他們都是京裏來的大官,真心是不敢得罪,見傅明月話又十分客氣,心裏雖然仍是老大不情願卻也不敢再拒絕了。
衙役做向導打頭,傅明月和周南緊緊跟著,三人往沔陽城外而去。
已是初冬季節,沔陽城是邊境城,本就不及大城市的繁華熱鬧,隻是因為戰略原因才成為梁朝重要之地,如今又出了這麼大的一件慘案,這城裏城外便顯得格外蕭索慘淡,商鋪大多上著門沒有開張,就連路上行人也是寥寥。
“平時你們沔陽城也是如此蕭條嗎?”傅明月忍不住問。
“不瞞您,這幾年我們沔陽因為邊市重新開放的緣故,好不容易熱鬧了一些,可誰知攤上這麼大一件慘事,這下是真要徹底完蛋了。您,死了這麼多人,有這麼多冤魂,還有哪個商家有膽子敢到咱們沔陽來做買賣呀!”衙役連連歎氣。
走出城門兩三裏路,衙役停了下來,用手一指西北方向,抖著聲音道:“二位爺,沿著這個方向這條道再走上二裏多路,差不多就到地方了。二位爺,真是對不住,的是真的沒膽再往前去了。”
“有勞你了,我們自己去就行了。”傅明月能夠理解衙役的心情,便也不勉強。
得了傅明月這句話,衙役撥轉馬頭,一溜煙往回去了。
“傅姑娘,有我在,無論是活人還是死鬼,來一個我殺一個,絕不會讓您受一點傷害。”周南朗聲。
“我不怕,我是來幫助這些冤魂的,他們不會為難我的。”傅明月露出淺淺一笑,既是在安慰周南,也是在安慰她自己。
根據衙役指示的路線,果然沒走太遠,就聞到了空氣中一股濃濃的血腥味,看來凶案現場大致就在附近了。
離慘案發生已有十多,可是空氣中仍能夠聞到一股濃烈的血腥味,可以想象當時的場景會有多可怕多崩潰。傅明月開始仔細觀察這裏的地形地勢,從某種角度上,紮營在此處並沒有錯。此處是一個山崗,地勢高視野好,山上還有片不算的林子,前麵不遠處就是官道,官道邊上還有山溪,正是兵書上所言適合安營紮寨的地方。
“明月,你果然還是來了。”蕭斯年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
傅明月循著聲音看去,見到了在口鼻處蒙著絲巾的蕭斯年和謝韞,以及銘煙等一些親隨。
“都到了沔陽,總要來現場親眼看過才算盡了力,斯年,你不會覺得我太莽撞吧。”
“怎麼會呢?我無非是擔心你罷了,不過我也知道你的脾氣,多半是攔不住你的。也好,你既然來了,不親眼看過總是不會死心的。不過,你先要把口鼻都掩住,還要有充分的準備,那裏雖然已經沒有了屍首,但是,真的慘不忍睹。因為,這並不是一場公平的戰爭,這根本就是屠殺。”話到這,就連一向冷靜鎮定的蕭斯年,眼中也有了深深的黯然。
“斯年,我們的使命不就是來為這些無辜慘死的生命伸冤的嗎?隻有我們盡力了,才是對逝去者最大的安慰。”傅明月上前去握住了蕭斯年的手,十指交互,彼此的心意已了然於胸。
蕭斯年帶著傅明月往林中走去,空氣中的味道越來越難聞,好在傅明月做好了保護措施,否則隻怕她已是要忍不住開始嘔吐。
前麵應該就是屠殺發生地了,因為無數樹木有明顯砍殺過的痕跡,腳踩土地的顏色並非正常的泥土色,而是呈現出一種可怕的暗紅色。冬本就雨水稀少,多半這些來並未曾下過雨,所以泥土裏浸潤的仍是那些無辜生命的鮮血。
一陣冷風吹過,吹得殘留在樹上的樹葉發出瑟瑟的聲響,配上那嗚嗚的風聲,真仿佛無數人在同時哀嚎哭泣。
傅明月鼓足勇氣,站到了那個曾經堆滿了屍首的大坑前。突然間,她覺得眼前一下變暗了,景物也隨之變得扭曲而模糊起來,然後,耳邊傳來了淒厲的慘叫聲,不僅如此,眼前出現的一切讓她頓時嚇得連全身的血液都仿佛被凍住了。
“劉大人,我們中埋伏了,您快沿著這條路往城裏逃,我們保護您突圍!”
“你們不要管我,保護郡主要緊,快去!”
“劉大人!不要啊!”
在一片黑暗中,閃著奪命幽光的箭簇不斷從四麵八方飛來,箭雨過後,幾乎已經沒有人不受傷,空氣裏的血腥味愈加濃重,仿佛下起了一陣血雨。接著無數蒙麵黑衣人手持刀劍衝了過來,有個人甚至就從傅明月身旁擦肩而過。所有送親隊伍裏的士兵,無論生死,每個人都又挨上了至少一刀或是一劍,這絕對是趕盡殺絕的做法,保證不留下一個活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