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莫愣了片刻,古若晴從小在意大利長大,他以為她接受的應該是西式教育,沒想到她居然能用鋼琴彈出這麼一首古韻十足的曲子。
月滿西樓......月滿西樓......他反複心裏咀嚼著這首曲子的名字,再度抬眸,嘲她看去:月光打在她的側臉,鍍上一層淡淡瑩瑩的細邊,更襯得她麵如凝脂,唇似含丹,瑤鼻似玉,眸中竟平添了幾分溫婉與寧靜,跟素日所見的她,大不相同.......
季書妍根本沒有察覺到窗外有人,隻是微微合著雙目,長濃的睫毛如冬日雪地中的蝴蝶,柔弱又絕望地輕輕顫著。
指尖,在琴鍵上如翩翩冬蝶,在黑白琴鍵上盈盈地翻飛著,白鍵似玄冰,觸骨生涼,侵入血脈,逆流而上,讓她的心口,絲絲縷縷地涼痛著,可黑鍵偏偏又似滾燙的烙鐵,毫不留情地摁進她的胸口,讓那裏又是灼痛一片......
腳尖輕觸鋼琴的踏板,力氣下沉,可所有的思緒,都隨著這個動作,萬馬奔騰一般地串上毛孔隙間,順著所有的血脈,盤旋在指尖......她如不知疲倦的荊棘鳥,不停地重複,再重複這一句話,用自己永不停下的腳步,追逐著每一個琴鍵,不停地追,好像,在追逐那個人的腳步一樣......
最後,無盡的情緒都化成了一句話:雲中誰寄錦書來......
可是,可是她不知道,不管自己怎麼去追逐,永遠都不能追上他,而追逐下去的最後結局,隻能是將自己釘在那根最長的荊棘上,華麗卻淒慘地死去。
最後,她長長長長地,再摁下一個低沉的嗦音,如最後的祭奠一樣......,才緩緩地,合下琴蓋。
一滴淚,似琉璃,自她細長的眼角緩緩垂至腮邊。
夏越澤的心裏突然湧起無盡的疼惜,這樣淒美的英躍,淒美的傾城之貌,突然與記憶中總是神采飛揚的少女結合這一起。心,卻不可抑製地疼痛起來。
在此刻,眼前的女人不在是他從小到大的競爭對手,也不是他心裏避之不及的奇葩女人,也不是他的妹妹,他心裏湧起了一絲微妙而複雜的感情。是一個男人對於一個女人的感覺,他想要擁她入懷,他想要抱著她,撫平她心裏所有的痛苦與難堪。
這樣的感覺是恐怖的,他知道自己不該對麵前的女人生出除了親情友情之外的感情來,可此刻夏越澤卻並不想逃避這種感覺。
“奶奶最擅長的就是這一曲琴音。”片刻之後,響起女人輕微的歎息聲。
古若晴的奶奶在她十八歲那年去世了,那是一個風華絕世的女人,不需要傾國傾城,隻需要傾倒古擎蒼一人即可。事實上,她的奶奶韓姍錦的確成功了。自她死後的這些年,古擎蒼時常會一人暗自神傷,以此來思念她。
小時候,韓姍錦也是極其寵愛古若晴,所以有事沒事就會拉著古若晴練琴。或許是因為天性使然,又或許是因為古若晴在夏家待得久了,性子野慣了,她總是耐不下性子學習這些東西。而今天的季書妍也是憑著腦子裏古若晴的記憶來彈得這首曲子。
爺爺,您聽見了嗎?這是您和奶奶的定情之曲......對不起我沒能在您活著的時候為您彈一首曲子。不過想來,以我的琴技,是斷然比不上奶奶當年的萬分之一的吧!
夏越澤一愣,沒想到這首曲子其中還有這個緣由。韓姍錦,古家曾經的當家祖母。那個在多年之前,風靡樂壇的絕世佳人。記得小時候他都聽爺爺夏帝君提起過,韓姍錦的琴音,宛如天籟。雖然比不上貝多芬和郎朗那樣的層次,但韓姍錦的鋼琴造詣自成一派,有很多的追隨著......
“丫頭,古爺爺和古奶奶在天堂一定很幸福。”夏越澤輕聲道。
季書妍輕輕扯了扯嘴角,算是默認這一番話。
“夏小澤。”她突然開口喚他。
“嗯?”
“小時候我一直以為我們家是全世界最幸福家的家庭,因為我有寵我愛我的爺爺奶奶,還有爸爸媽媽,哥哥妹妹。在我們家,沒有權利的爭鬥,也沒有兄弟姐妹家的爭寵爭財。可是這一切為什麼都變了?”季書妍喃喃自語,“我現在終於知道爸爸媽媽為何過得相敬如賓,那是因為不愛。”
對於季書妍的話,夏越澤隻是輕輕一笑,將她攬入懷中:“丫頭,大人的事情別想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