攬香見人已經登了畫舫,隻好暗自跺了跺腳,扭頭對身旁一樣幹著急濱芹低聲道:“你先到咱們院子裏,把識水性的丫鬟婆子們都喊來,讓她們在岸邊守著,再去跟太太稟一聲,然後想法子把董嬤嬤叫來,知道麼?”
董嬤嬤是孟茹涵的奶娘,性子有些嚴厲,平日裏除了秦氏外,孟茹涵最聽董嬤嬤的話,攬香想著秦氏要招待應邀的夫人們,鐵定抽不開身,若是將董嬤嬤喊來,說不定也能將姑娘勸回來。
濱芹性子雖呆板,但是做事卻不含糊,見攬香的話音格外慎重,便忙點了點頭,看了眼興高采烈的孟茹涵,拔腿便沿著原路跑回去。秦氏在孟茹涵的院子裏安著好些會水性的丫鬟婆子,怕的就是她偷溜到湖邊玩,為了這個寶貝女兒,秦氏向來是麵麵俱到。
除了走在最前麵的孟茹涵和被她拉著的錦瀾,其他的人都發現了濱芹的舉動。葉錦嫻隻是看了一眼濱芹的背陰,便垂下小臉,靜默不語;葉錦薇目光閃動幾下,緊抿的嘴角輕輕翹了翹,又轉頭看了正和錦瀾指手畫腳的孟茹涵,神色不明。
餘下的丫鬟基本都是低眉順目的,不敢對主子的決定有什麼異議,唯獨惠秀和挽菊臉上浮出幾分擔憂,這個孟家五姑娘的性子未免也太跳脫了,姑娘跟著她,也不知會被帶去哪兒。
要不要去跟太太知會一聲呢?惠秀心裏想著,又看了一眼錦瀾,卻對上一雙黝黑的眼眸,心中一凜,頓時消了這個念頭。自從上回因為請大夫的事被斥以後,她便不敢隨意將錦瀾視作一無所知的幼童,雖說錦瀾如今才九歲,可心思聰慧又慎密,做事井井有條,根本容不得別人說三道四。
這艘畫舫並不大,莫約隻能容下十多個人左右,前後用簾子掩著,從外頭瞧不見船裏的人,兩側則是一排的鏤空雕花窗欞,隻要打起簾子便能清楚的看到湖麵的風光。中間穩穩擱著一張紅酸枝木雕花小矮桌,桌上擺著一尊精致小巧的琉璃錦魚戲蓮香爐。
一般來說,若是府裏的主子要遊湖都會提前遣人過來將畫舫布置一番,糕點瓜果,茗品雅香一一擺上桌,又將簾子打好,人一上船便能往湖中去了。隻是這回孟茹涵是突如其來,什麼都沒有備下,待她們上船後攬香才趕緊跟上去打簾子,好在這畫舫每日都有專人打掃護養,即便沒有事先安排也是一塵不染。
“錦瀾妹妹,這畫舫可還喜歡?”孟茹涵一臉得意的拉著錦瀾的手,目光卻掃向一旁的葉錦薇和葉錦嫻。
錦瀾含著笑,輕輕的點了點頭,心裏卻是感慨萬分,同為世家女兒,孟茹涵無疑要比她們幸運得多,父疼母愛,兄長也是百般寵著,如此才能養出她這般喜怒哀樂,肆意隨心的率性。而自己......錦瀾縮在袖子下的手微微握緊,但很快便鬆了去。
比起錦瀾的淡雅,葉錦薇卻要熱情許多,她巧笑的環視了一圈舫裏的雕紋裝飾,盈盈笑道:“茹涵姐姐家的這艘畫舫木料名貴,且雕花精美不凡,是極好的呢,我們府上就沒有這等好東西。”
葉錦薇的話音剛落,錦瀾淡淡瞥了她一眼,轉頭看向外麵平靜的湖光,葉錦嫻則將原本垂下的小臉低得險些觸碰到了胸口。
孟茹涵倒是笑眯眯的,側頭看了眼葉錦薇,“錦薇妹妹真是博學多才,竟連這畫舫的木料都能識別出來。說起來也真是臊得慌,這艘畫舫雖是我家之物,平日裏也常坐著玩,可我還真不知曉這底下是什麼木料呢。”說著便輕輕的敲了敲身下的舫木,一臉希翼的盯著麵色逐漸困窘的葉錦薇,“既然錦薇妹妹瞧出來了,便同我說一說吧,省的母親哪日心血來潮問起,我卻答不出來。”
葉錦薇臉上的笑容頓時一僵,手裏的帕子絞了幾下,咬了咬嘴唇,勉強笑道:“茹涵姐姐謬讚了,妹妹哪裏算得上博學多才,這畫舫的木料我自是不認得的,不過孟府中處處透著不凡,想必這畫舫用的木料定然也是精貴的。”
“原來是這樣。”孟茹涵恍然,臉上的興趣驟然退去,神色間顯得索然無味,幹脆別過頭,不在看她。著實讓葉錦薇又羞又窘,暗恨的瞥了眼孟茹涵。
雖畫舫上未有充足的準備,但看守畫舫的婆子還是在榭台邊上,孟茹涵和錦瀾等人上了畫舫後,看船的婆子臉上詫異歸詫異,還是趕緊跟在後頭,待主子們都坐好後便用船篙用力的點了點湖邊的岩石,畫舫便悠悠的往品蓮湖中漾去。
品蓮湖要比葉家的荷花塘大許多,隻怕三個荷花塘還抵不過半個品蓮湖,且湖麵上長滿了碧綠的荷葉,陽光如流水一般,靜靜的自雲端灑落,將滿湖的碧水綴得波光粼粼,那碧綠的荷葉更是鍍上金邊的碧玉似的,閃耀動人。饒是錦瀾都不知不覺看癡了。
“快看,咱們到了。”孟茹涵突然歡呼出聲,將手伸出鏤空的窗欞船外,指了指斜前方。錦瀾沿著孟茹涵所指的方向看去,才發覺那似遠在天邊的碧色已經緩緩將這艘畫舫給攏在了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