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掌櫃的死死的盯著錦瀾攤開的手,隻見白嫩的掌心中靜靜的躺著一枚通體如墨,雞蛋般大小的橢圓形玉佩。
這,這是主子自幼便隨身攜帶的玄玉佩,對閻家來說,可是下一代繼承權的象征,如今怎的交到了這個小姑娘手裏?
掌櫃的臉色青白交加,不過瞬息間便恢複了平靜,他目光複雜的看著錦瀾,沉聲說道:“這玉佩,確實乃我家主子之物。”
如此說來,能告知她石掌櫃的下落了?錦瀾眨了眨眼睛,心裏還未來得及歡喜卻敏銳的發現,眼前這位米鋪掌櫃氣息漸漸變了。
若說方才眼前站著的,是為生計忙碌奔波的市井百姓,而此時此刻,那股迸發出來的氣勢恢宏磅礴,猶如金戈鐵馬,征戰沙場的將士!
這人,根本不是普通的家仆!
錦瀾雙瞳微微一縮,莫名的,她腦海中忽然憶起早已遺忘許久的血色夜晚,那一個個穿著普通卻前仆後繼的同黑衣殺手殊死搏鬥的人。
濃鬱的血腥味仿佛還縈繞在鼻尖,她耳邊好似又回蕩起一聲聲利刃刺入血肉中的鈍響,還有那抹殺意森然的寒芒和突兀出現在眼前的手......
刹那間,掩在青紗後的小臉攸白似雪,纖細如柳的身子微微顫抖,那個夜晚,是她一直刻意遺忘卻不曾擺脫的夢魘。
“姑娘,你怎麼了?”唐嬤嬤一直守在錦瀾身邊,第一時間就發現了情況不對,當即伸手扶住眼前細顫的身子,可入手的冰涼卻讓她大驚失色,“姑娘,你哪兒不舒服?”
邊說她邊將錦瀾扶往一旁的椅子,隻是才走了兩步就被錦瀾製止,“嬤嬤不必擔心,我沒事。”
“可是......”唐嬤嬤一臉擔心,她雖看不到錦瀾的麵色,可通過那雙冰涼的小手,還是能探出姑娘十有八九隱瞞了什麼。
錦瀾深深的吸了口氣,穩住翻湧的思緒,緩緩推開唐嬤嬤扶持的手,輕聲安慰道:“嬤嬤放心吧。”言畢繼而轉頭對上那雙探究的眼眸,盡量用平板無波的聲調開口道:“既然掌櫃的已經確認了證據,眼下是否將石掌櫃的下落告知於我?”
說話間,她似乎沒有察覺,縮在衣袖中的小手正緊緊的攥著那枚玄玉佩。
“這是自然。”掌櫃的點點頭,眼底飛快的閃過一抹讚賞,他幾乎是看著閻燁一點點長大,也最清楚主子的心思。
這位小姑娘果然非同一般,光是一股子堅毅,足以讓人刮目相看,要知道他可是在戰場上,從死人堆裏爬出來的將士,即便是成年男子被他通身氣勢一壓,也不見能承受得住,更何況一名十來歲的深閨幼女。
尋思著,他麵色逐漸變緩,仿佛又成了一位揚州城中樸實無華的老百姓,唯有那雙狹長的眼眸中,仍閃動著若隱若現的精光,“姑娘要尋的石掌櫃,正是在下。”
“是你?”錦瀾和唐嬤嬤滿是錯愕的看著石掌櫃,方才外頭的店夥計不是說掌櫃的姓周麼?怎麼這會兒他卻說自己就是石掌櫃?
仿佛看穿了錦瀾心底的疑問,石掌櫃大笑道:“無論姓周還是石,姑娘隻需記得,在下便是姑娘要尋的人。”說罷大手一揮,讓錦瀾二人在內堂靜候,而他本人則轉身進了裏屋。
“姑娘。”唐嬤嬤看著石掌櫃忽冷忽熱的摸樣,心裏著實不安,便起了勸錦瀾趁機離開的念頭。
錦瀾搖了搖頭,自從猜出閻燁的身份不簡單後,石掌櫃這番掩人耳目的舉動在她看來反而是極為妥當的做法。
無聲的歎了口氣,她小心的將手中的玄玉佩放回荷包內,又將荷包牢牢係在身上。
對於身上這塊玄玉佩,錦瀾心裏多少有些複雜,本該在京城就將玉佩親自歸還原主,可自打進了祖宅,一切變得身不由己,落跑的那夜也是如此,驚慌失措下她反倒忘了這一茬。
好在是忘了,否則真不曉得該用什麼來取信這位謹慎的石掌櫃。
就在錦瀾收好玉佩,石掌櫃便小心翼翼的捧著個莫約半指寬,一尺來長的紫褐色木盒走了出來,霎時間內堂中彌漫起一股淡淡的清香,讓人精神不由一振。
“這是......”饒是以錦瀾兩世為人的經曆,加上在京城本家的見識,也看不出這木盒有什麼出奇,不過想到木盒中的東西,即便她在怎麼強裝鎮定,也壓不住狂跳的心。
石掌櫃將木盒輕輕放在一旁的雕花圓桌上,才大大的鬆了口氣,“這便是姑娘要尋的東西。”
“雪,雪纏枝!”錦瀾雙眼一亮,目光灼灼的盯著那木盒,恨不得立即打開看看是否就是自己苦盼的雪纏枝,不過她心裏到底還算有幾分明白,這些珍貴的藥材,指不定有什麼特殊的門道,可別衝動下壞了藥性,到時候隻怕哭都來不及了。
稍作思忖,她斂下激動的心情,一臉鄭重的向石掌櫃屈膝行禮,“大恩不言謝,以後若有相助之處,葉氏錦瀾萬死不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