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過禮,眾人便坐下來說話,沈氏自然是挨著沈老太太坐在軟榻上,錦瀾站在沈氏身旁眉眼含著笑,靜靜聽著沈老太太長嗟短歎。
看著沈老太太拉著沈氏不放,鄒氏便將錦瀾拉過去,指了指站在她身後一位高挑的姑娘道:“這是你品彤表姐,正好比你大一歲。”
錦瀾好奇一瞧,隻見她濃眉大眼,摸樣豐姿冶麗,同鄒氏一般長得極為討喜,錦瀾打量她的同時,她也一樣端詳著錦瀾,兩人目光霎時相對,不約而同的輕笑見禮:
“姐姐。”
“妹妹。”
說罷又各自抿嘴一笑,生疏的距離便拉近了許多。
鄒氏見她們倆和睦的摸樣,眼裏盈滿笑意,“品彤,你錦瀾妹妹頭一回來,從未見過府裏頭的景致,你帶著錦瀾妹妹到園子裏賞玩一番吧。”說著又添了句:“可得仔細些,不許往湖邊去。”
沈品彤笑著點了點頭,“女兒省的。”說罷拉著錦瀾同沈老夫人告退。
錦瀾看了眼沈老太太滿是心事的眼睛,心知鄒氏這是準備清場,好讓沈老太太和沈是母女倆好好說話,也就不掙紮,任由沈品彤拉著她的手。
沈老太太也不願拘著小輩,便鬆口讓她們去了,自打有了孟府那次教訓,沈氏在外頭總放心不下,便讓惠秀琥珀跟著一塊去伺候。
待沈品彤帶著錦瀾離開屋子,沈老太太便喚了鄒氏,“老太爺說了,今兒會早些回來,你且到廚下看看,多備幾樣好菜。”
鄒氏自然是笑著應聲,“老太太放心,昨個兒就將東西備妥當了。”
“如此便好。”沈老太太滿意的點了下頭,揮手讓妯娌三人都各自忙活去,不必在屋裏立規矩了。
等人都走幹淨了,沈老太太便給薛嬤嬤遞了個眼神,薛嬤嬤心神領會,趕緊走過去將門合上,沈老太太這才斂了臉上的笑容,仔細端詳女兒的眉眼,半響才歎聲道:“說吧,這些年葉家做了多少虧待你的事。”
沈氏沒想到沈老太太一開口便是這番話,頓時便有些心慌,勉強擠出一絲笑容,細聲道:“母親說的哪裏話,葉家待女兒...還是好的。”
“好?”沈老太太不禁沉下臉,冷哼一聲,“若是好,怎會使你纏綿病榻險些丟了性命?若是好,那一房房嬌妾又是哪裏來的?若是好,為何將你留在揚州,便是逢年過節也不曾回去看一眼?”
這番話聽得沈氏身子一抖,霎時瞪大了雙眼,她沒想到娘家人竟然早已得知了她在葉家這些年受的苦楚,登時再也堅持不住,強忍的淚水湧出,身子軟軟倒在沈老太太懷裏,失聲慟哭。
沈老太太一臉悲憤,摟著沈氏顫抖的身子,輕輕拍著她的後背,也不多說,等她將心底積攢的委屈全都發泄出來。
沈氏從未這般歇斯底裏的哭過,即便在葉家怎麼苦,怎麼痛,都隻是趁著夜深人靜躲在被窩裏默默流淚,連聲都不敢響一下,如今趴在這個闊別多年,又溫暖如初的懷抱裏,眼淚便怎麼也止不住了。
沈老太太此時對葉家亦是恨得咬牙切齒,這些年遠在蘇州,且女兒每個數月一封平安信,上頭又寫著一切安好,她便沒有想太多,若非前些日子老爺子無意中得了信兒,又特地暗中查證了一番,恐怕至今仍蒙在鼓裏。
說起來打一開始沈老太太就不怎麼待見同葉家這樁婚事,這還得從三十多年前說起。
當年沈老太太是個名滿江南的才女,不但容貌嬌美,才識過人,且性子溫婉嫻靜,不知傾倒多少世家子弟,就連隻有一麵之緣的葉老太爺也不例外。
可惜恨不相識未嫁時,佳人早已旁落,還是同自己親如手足的知己沈老太爺。
葉老太爺也隻好將這段情深深的埋在了心底,並在沈老太太成親後沒多久,便匆匆娶了葉老太太。
這原本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可不知葉老太太從哪兒得的風聲,有一次趁著葉老太爺酒後醉話便套問出了事實,心裏就此紮下一根刺。
後來沈葉兩家聯姻,葉老太太心裏縱然不願,可拗不過葉老太爺的強勢,隻好委聲應了,前因後果下,葉老太太對沈氏自然是百般的挑剔千般的不待見。
葉老太爺在世尚好,不敢做得太過,可葉老太爺過世後,葉老太太自然便無所忌憚了。
至於沈家原先並不清楚其中的彎彎繞繞,後來得知也為時已晚,就此害了沈氏的一生。
沈氏哭了好一會兒才漸漸停歇,雙眼已有些紅腫,沈老太太讓薛嬤嬤備了熱水,讓沈氏好好淨了臉,平複一番才重新坐下說話。
“讓母親憂心記掛,是女兒不孝。”沈氏這會兒顯得平靜多了,隻是哭了許久,雙眼略微紅腫,麵容流露出一絲疲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