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天剛灰蒙蒙,錦瀾便睜開了眼,隻是叫閻燁扣著不讓動彈,又迷迷糊糊了兩刻鍾才翻身下榻,喚了琥珀進來梳洗更衣,閻燁支著身子,慵懶的目光隨著她的身影來回穿梭,直到錦瀾穿戴整齊坐在鏡前梳頭,他才起身進了耳房。
自打大婚第二日開始,閻燁的衣飾均交由錦瀾打理,旁人萬不許沾手分毫,好在一回生二回熟,錦瀾又狠下心思學得極快,沒多久便將備好的袍子玉帶給他穿上,墨發也越束越整齊。
帶好玉冠,閻燁自然的牽著她的手到外堂用早膳,這幾日凡是錦瀾動過幾箸的菜肴,他都讓人記下,下回輪著出現在她麵前。
好容易將他堆在碗裏的菜肴都吃了個幹淨,錦瀾也心滿意足的擱下手裏的銀箸,捂著嘴幾近無聲的打了飽嗝,喚琥珀品月端來溫水漱了口,便起身準備去正廳點卯,不想一旁的人隨之站起,她不由一怔,“王爺這是要出去?”
閻燁牽起她的手,白嫩的小手完全被攏在寬厚的掌心內,輕輕捏了兩下,綿軟的觸感讓他的心情又好上了幾分,“我陪你去朝曦堂。”
錦瀾愣了下,就被牽著不由自主的往外走,她的心卻泛起點點甜意,他是怕她頭一回主持中饋,製不住府裏的管事,特地去給她撐腰鎮場吧?
閻燁沒有吩咐人備軟轎滑竿,而是就這麼牽著錦瀾的手,猶如閑庭漫步般,緩緩往朝曦堂走去,唐嬤嬤和琥珀等丫鬟婆子,輕手輕腳的跟在五步之外。
九王府乃是當年皇上欽點,由工部率領無數能工巧匠督造而成,占地近百畝,亭台樓閣,花園水榭無一不是精雕細琢,雖比不上皇宮大氣磅礴,但處處透著精巧的景致可謂別具匠心。
其中又分內外兩院,大致的格局上,兩院相差不大,外院是閻燁理事見客之處,穿過三道垂花門,才算進入內院。
璞園位於王府內院正中央,是王府裏最大的一座院子,出門往一直左走,差不多靠近最裏側的垂花門,便是朝曦堂。
眼瞧著天色越來越亮,錦瀾眉目間浮出一絲焦急,再這麼慢吞吞的走下去,定會誤了時辰。
可她同閻燁提了兩次,得到的都是“不急”的回應,瞧著他臉上的怡然,她幹脆也歇了聲,橫豎有人擔著不是?
閻燁牽著錦瀾穿過半個園子,沿著回廊一路上指指點點,教她辨認途經的院子小居,磨磨蹭蹭終於到了朝曦堂,卻又不急著進正廳,而是拉著她正兒八經的將整個朝曦堂逛了個遍。
朝曦堂可比葉府的春暉堂寬敞得多,是正正經經的七間九架正堂,左右兩側各有三重廂房,前後兩間抱夏,正廳兩旁還各有一間小偏廳,茶水間,門房一應俱全,氣派堂皇,裏外裝飾並無多少奢華,反倒處處透著古樸逶迤。
兩人繞了一圈才回到正廳門前,錦瀾抬頭一看,敞開的朱門上掛著一方匾額,上頭龍飛鳳舞寫著“朝曦”二字,筆法蒼勁有力,渾厚卻不失圓滑,一看就不是常人所寫。
果然,錦瀾在右下的邊角瞅到了“親筆禦賜”四個同體小字,最下方還蓋著一方朱紅印記,正是當今聖上的寶印。
她的心跳小小飄浮了下,偷偷側眼去瞄那張逐漸冷硬的俊臉,看來外頭傳言不虛,皇上的確很寵信閻燁這個胞弟,蓋了這麼座大宅不說,連裏頭的匾額都是親筆禦賜。
這一行人聲勢浩大,走到哪兒都是引人注目的主,剛進朝曦堂就叫裏頭候著的管事們知曉了。
許是得知閻燁親自過來,原本浮在臉上的不耐紛紛壓了下去,靜靜的站在廳裏候著,直到兩位意猶未盡的主子進了廳,上堂落座,才垂首躬身,不約而同的行禮:
“給王爺,王妃請安。”
廳中寬敞明亮,即便底下站著二十來位管事的丫鬟婆子都不覺擁擠,最裏頭靠牆之處擺著一排十二扇紫檀木雕旭日東升屏風,前頭修了塊離地一尺高的長方台子,上頭井然有序的擺著一套沉香雕花嵌玉桌椅,三邊圍富貴花開沉香太師椅上還放著一層錦繡軟墊,錦瀾和閻燁分坐其上,一左一右。
閻燁淡淡的掃了眼底下規規矩矩立著的人群,端起手旁的茶盅品茶,一言不發,錦瀾連瞅了他兩眼都不見動靜,隻好出聲道:“都起來吧。”
管事們你看我,我看你,猶豫片刻仍是跪著不動,錦瀾眸中閃過一絲無奈。
俗話說,宰相門前七品官,更何況是在王府裏頭當差的管事,九王府自開府以來就隻有閻燁這麼一個主子,上下都習慣了聽他發布使令,這會兒還沒摸清錦瀾的份量,自然也就成了這般光景。
閻燁眼中的冷色濃了幾分,抬手“砰”地一聲,將手裏的茶盅輕輕擱在桌麵上,可就是這細微的聲響,叫底下跪著的人齊齊打了個寒戰,還未來得及作反應,就聽見低沉的嗓音冷冷的道:“都不長耳,聽不到王妃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