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盤棋,意料之中,夜無痕險勝。
饒是他耗盡心神,每一步都經過深思熟慮走得極為謹慎,也最終隻贏了我半子。
皓月當空,繁星璀璨,唯有打更人忍著疲倦走街串巷,打著梆子高聲重複著那句“幹物燥,心火燭”。
到這時,夜,才算深了吧……
到這時,棋,才算下完了吧……
到這時,夜無痕,即便醉翁之意不在酒,也該看出我的試探了吧……
我的確棋藝不佳,但……
若這棋盤便是黃沙滾滾的戰場呢?
“棋局如戰局,染兒當時白子落在此處,”夜無痕的指尖輕點棋盤,皺眉道:“是想提醒我戰敗源自一招不慎?”
夜無痕的聰明我早就領略過,就知道,許多事隻需一個牽引,剩下的無需多。
而今雖是兩軍觀望,未起戰事。可,吳銘帝出兵十萬,又怎會隻是想看到這樣的局麵?
我未上過戰場,我想象不出那會是怎樣一番武力融合著計謀的較量。我能做的,隻是在這棋盤之上與他鬥著陰謀詭計,不疼不癢地廝殺。
那看似會慘敗的白子,如何不是我的故意為之?
我將最後一粒黑子撿入金絲楠木棋罐中,起身走到他的身旁。棋盤上隻剩下白子盤踞其上,像是一群雄霸一方的雪狼,虎視眈眈地盯著前方無人占據的領域。
“記得換過來時的棋局嗎?”我問道。
夜無痕稍作思量,反問:“可需要我擺出來?”
我笑著搖了搖頭,看向他,目光柔和。
細細研究棋譜數日才想出了這麼個棋局,再經過一遍一遍的演練,如何能不記得?
但,他記得更好。本打算他若是忘了,我便擺給他看的。如今,倒是省事了。
我的指尖點到一處,“若當時我的白子落到此處,引君入甕,我有五成的把握贏了你,而且絕不是像你這般,險勝。”頓了頓又道:“你引以為豪的絕地逢生,勝在步步為營。”
他的眉心擰得越來越緊,目光透過我的指尖,不知看到了什麼。我低歎一聲,接著道:“我承認你謀略高深,可是夜,你可想過‘出奇製勝,兵不厭詐’?”
我的話得並不委婉,對於夜無痕這個不日便要率軍出征的將帥來,更是直白得刺耳。我心中忐忑,怯怯地靜立一旁心瞧著。
他的心,是否已被傷得鮮血淋漓?
夜無痕果然不理我了,起身時依然皺眉暗忖著什麼。掠過我,徑直走進了內室。
我半張著嘴,瞪大了眼睛盯著他消失的方向,卻始終不見他再出來。終是認清了自己被嫌棄的事實,我不悅的扁起了嘴,更是在收拾時故意將棋子扔得啪啪作響。
“良藥苦口,忠言逆耳,實話哪裏有好聽的?”我對著棋盤開始數落,埋怨聲滔滔不絕。
“你以為我願意找你的不快啊,還不是因為心中擔心你?旁人,我還懶得去理會呢!”
“臭夜無痕,壞夜無痕,心眼兒,不講理!除了欺負我,你還會幹什麼!”
我沒好氣的翻著白眼,“就知道擺譜管著我,嘮叨一大堆的這不行那不行,你到底是我夫君還是我父王啊。”
人總是會被情緒支配,你若是對一個人心生不滿,那人的好也成了不好,丁點兒的不好在你眼中變成了十惡不赦的惡行。
“心情好了便來逗弄我,稍不順心就不理我了。招之即來,揮之即去,我是你養的玩物麼?”
“上次,什麼顧及我想念奪魂師父將人將人請過來,實際上呢?竟是疑心我腦子有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