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蛇的肚子裏，沒有我預想中的陰森恐懼，倒是像極了一段密道，隻是沒有一絲光線，昏暗得累人眼睛。我扶著側壁試探著前行，入手的觸感軟軟的滑滑的，帶著絲絲涼意。
等等，手？
我一時間滿心歡喜，一雙手湊到眼前，雖然看不清五指的樣子，卻還是咧著嘴傻樂兒起來。
我變回人形了！心中驚呼一聲，雙手捧起自己的臉又細細觸摸一番。
原本還以為怎得也得苦修上百年才能重新幻化人形，倒沒成想此番因禍得福。手舞足蹈著得意一番，忽而想到一個問題—如何才出得了這水蛇的肚子，瞬間覺得像是被人當頭淋了一盆冷水，通體寒涼得那叫一個心灰意冷。我伸出食指在側壁上先是輕輕戳了戳，呦不錯，彈性十足。接著，便鉚足了勁兒，大有將起戳出個窟窿來的決心。隻是奈何希冀美好，實力不足，這水蛇的肚子結實得很。
我仰頭歎息一聲，垂下頭，慢慢悠悠地向前挪動。
囚契丹，話這囚契丹到底是個什麼玩意兒？是不是跟個普通的藥丹，比方迭迷丹那般大呢？那可就不好玩了，這黑咕隆咚的找那麼一顆東西……
逗我玩兒呢吧。
我胡思亂想著，感覺摸瞎走了很遠。四周依舊不見一絲光亮，這水蛇的肚子像是一條無窮無盡的暗道。我不由得皺起了眉，耐心也被消磨的所剩無幾。如若這眼前的灰暗是一張遮蒙我雙眼的幕布，我定會一把將其撕裂。
該怎麼辦，那人要我找尋的囚契丹究竟在何處，我又怎樣才能出去？！
我胡亂地張望，腳下步伐開始有些淩亂。
人可以在黑暗中摸索但絕不能無休止的行走在黑暗中。沒有光亮的世界是極其可怕的，它漸漸摧殘你的意誌，慢慢吞噬你的理智，卻偽裝出一副無能為力的模樣，一步一步地將你誘入滋生邪念的絕望之中。
我驀地狂躁，不知是不是做久了狐狸，習性也隨之，觸及側壁的手緊繃成了爪子，猛地在上麵抓了一把。
無濟於事，我現在是人，指甲不是利爪，劃不破這水蛇的肚皮。
我想到了那個男人，他口中的囚契丹會不會根本就不存在，那或許隻是他的一個借口，想要我心甘情願被吞下的借口。
為什麼，為什麼要這樣對我？是不是為我塑造狐身時就意圖不軌，計劃好了要將我喂給這水蛇？我既已塑身為狐，我便也是他的子民啊！他身為王，怎麼可以不庇佑我反而來害我？
我的胸口有些悶夾著陣陣疼痛，更有窒息感令人難受得要命，恍惚間覺得那是生命流逝的清晰感覺。
是瀕臨死亡了嗎？
我不知道自己又走了多久，又走出了多遠，那種疲倦無力席卷了我的整個身子，胸口的悶痛感更是不停歇得，陣陣襲來。我停下腳步，身子依靠在側壁上，手用力按住胸口，試圖緩解著那種不適感。
我覺得悲哀，我身為靈識，伴著赤龍族的公主而生，她活了幾百年我便存在了幾百年。那時我依附著他人而生，除了公主本尊根本無人知曉我的存在。孤獨寂寞的數百年看遍世間百態卻是無悲無喜，從不知曉死亡的淒涼。而今自己喜得身體，卻萬萬沒想到不過數月，便要曆經死亡。
人生七苦：生，老，病，死，愛別離，怨憎會，求不得。佛，現實世界是痛苦的，我們生活在在這世界上，本身就是痛苦的。痛苦源於本身，痛苦源於活著。
痛苦，源於活著……
我仰頭觀望著除了黑暗瞧不見其他景色的上方，是不是原本我就不該奢求脫離本尊而活呢？如若我不曾脫離她，我便不會有機會能夠擁有屬於自己的身體，那樣的話，我又怎會麵臨如此無望的境地？
不該奢望獨立新生，因為生之後要曆經的是死亡。
我的情緒已經極其的消極，待我意識到時，自己也是被嚇了不輕。不行，不行，我甩甩腦袋，驅散了腦中荒唐的想法。
無絕人之路，再如此消極下去，本不願亡我，我也得把自個兒給作死了。
怎能就此坐以待斃？這可不像我。我曾經散盡神力舍身救他，那是我自己心甘情願，如今他坑蒙拐騙陷我於性命堪憂的境地，難不成我就要乖乖認栽？
你個壞蛋，等我出去，看我不撕了你！
我咬牙切齒著對著腦子裏那個男人一通咒罵，心中舒暢了這才直起了身子。冷哼一聲，揚起腦袋向前邁出一步，像極了一隻好鬥的……
“噗嗤，咳咳……哪裏來的隻好鬥的公雞？”
黑暗中忽然傳出愉悅的笑聲，溫潤如珠玉落盤。
“誰？！”
我驚呼一聲，轉著腦袋警惕地觀察著。四周依舊隻是一片漆黑，我不知是太暗了自己看不清那人還是那人故意隱藏了起來。耳邊又是一聲輕笑，很近，仿若就在耳邊。
“你在原地，轉了好多圈了。”
我聽他如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