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比試倒也簡單,不過是給他們一人一把弓,要他們射箭罷了,但那箭靶子卻不同已往。此地乃宴請之地,隨便找兩把弓尚且容易,但要等人去搬靶子過來,便需要些時候了。賀拔胤之索性提議,由活人手持玉壺來當箭靶,每人分射十箭,誰擊碎的玉壺最多,便算誰贏。
真是鋪張浪費啊,那玉壺在宮裏不值回事,若在民間一把玉壺可夠普通農家半年的家用。不過這是個在外族麵前為國爭光的大事,向來主張勤儉的父皇偶爾奢靡一把,也說的過去。
但由此也改變了比試的內容,若那靶子是死的立在那裏,放箭的人隻消專心放箭就好。現在換了個活人,就算不能給放箭的造成心理壓力,卻防不住那當靶子的心裏素質不過硬,身子稍微晃一晃,這一箭也就白射了。
胡族人好爭強,賀拔胤之提議剛出來,便有他的貼身侍衛站了出來,搶著去當活靶子。可是容祈這頭卻遲遲沒有動靜。倒不是我們定安國的侍衛如何膽小,而是容祈乍看上去,生得太過白淨清秀,平白讓人失了信心。便如我第一次見到他時,我隻覺得這樣一個人,即使手無縛雞之力,都是不會叫人覺得嫌棄的。
顧且行這個小人,在我茫然時推了一把,我便成了那個靶子。
搞清楚狀況之後,我不敢抬頭去看父皇的臉,生怕出了紕漏,暗暗咬牙,我隻得硬著頭皮走了過去,抬腳之前狠狠剜了顧且行一眼,看到他滿臉小人得誌的逍遙恣意。
我一步一頓走得恍恍惚惚,容祈已經站在紅毯中央,我和他之間不過十數步的距離,卻仿佛走了很久,我真恨不得一輩子也走不完。我倒不是害怕他拿箭射我,我隻是害怕今日看見的他是完全不同的他。
在外我扮演荊栩,他粉飾秦瑋,談不上是誰欺騙了誰,而自從菜人那樁事情以後,他就該知道了我的身份。可他繼續扮演下去的目的又是什麼呢,我越想越不敢想,終於還是迎麵站在他眼前。
腳底便忽然抬不動了,我抽著眼皮看他,嗓子幹幹的說不出話來,實際上在這個時候,本也無需同他說些什麼。
“阿栩?”他終於看清了我的容貌,好像非常非常非常地意外,麵上驚慌遲滯,不可置信地開口喚我,聲音自然是咽進了嗓子裏,那口型卻做得無比清晰。
我慌亂地眨眨眼睛,抽回神思後繼續踏步向前,擦肩而過時他的聲音在我耳邊低回:“別怕,我不會輸的。”
自這比試被提起,我從來就沒有關心過其中輸贏,若他不是容祈,這場比試對我來說完全沒有意義,這要是換了顧且行上去比試,我當巴不得他失手丟人才好。可眼下那人是秦瑋,哦不,容祈……
顧且行既然知道我和容祈之間的那檔子事情,他這樣把我推出來,又打的什麼主意,他究竟是想不想讓容祈贏?
我以小人之心度他,估摸是不想。可顧且行作為一國太子,向來注重國家顏麵這個事情,這比賽雖然是個小事,但秦瑋是無雁城軍隊裏長大的,無雁城防備的正是他漠北一族,他們這一比,就好像是把戰爭大事化小,比的是兩軍的實力,這就上升到了個士氣方麵的問題。
可顧且行是個小心眼兒,他跟我有仇,連帶著仇視我未來的夫君,也是說不準的事情。
我一邊朝百步之外走,一邊胡思亂想,最後想明白的道理是,不管顧且行想不想讓容祈贏,我自然是想他贏的。他贏了父皇就會赦免他一次死罪,他還能從賀拔胤之手裏撈個寶貝,這買賣不虧。
我在豔陽下站定位置,執起一盞玉壺,這玉壺個頭雖然不大,但對於有百步穿楊這項神功的弓箭手來說,已經算是深度放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