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她現在已經破產,女兒也很可能就要被判處死刑,人生已經沒有了一點希望,但是在命運對她作出判決的這一刻,她還是無比渴望能夠活下去,人就是這樣,越是明確地知道自己有可能會死,就越是渴望活下去。
她今天已經做好了裝瘋的準備,要是法官對這份鑒定書持懷疑態度的話,她不介意現場給他們演示一下。
這時陸慕雲請的律師舉手要求發言,法官點頭允許。
“對於這份精神鑒定書,我沒有什麼好說的,請大家聽一段錄音就明白了。”律師揚了揚手裏的一支錄音筆。
“這隻錄音筆是經辦沈芳案件的警察落在審訊室的,很不湊巧地,錄到了沈芳與律師的對話,作為一個法律工作者,警察在發現這段錄音之後,意識到其中有問題,為了維護公平和正義,他將錄音筆交了出來,作為證據。”
律師將手裏的錄音筆打開,法庭裏響起了沈芳的聲音,“不不不,我不坐牢,我不想坐牢啊,劉律師,一定有辦法的對不對,你一定可以幫我的。”
然後是劉明的聲音,“現在隻有一個辦法可以讓你不用坐牢,做精神鑒定。證實你有間歇性精神病,在殺蘇丁香的時候,是因為精神受了刺激,導致精神失常殺人,隻有這一種辦法可以讓你脫罪了。”
“那就用這個辦法,還有什麼好說的!”沈芳的聲音又響了起來。
站在審判席上的沈芳臉色變得煞白,沒想到自己和劉明的密談都被完整地錄了下來,現在,即便她裝瘋,隻怕法官們也不會相信她了。
律師關掉了錄音筆,他環視法庭一圈,“這樣的對話說明了什麼,我想各位心裏都有數吧。”
“好了,我的話已經說完。”律師禮貌地退回了自己的位子。
上麵的法官冷冷的目光射向劉明,“辯護律師,你提交的精神鑒定書現在被判定不具備法律效力。”
劉明長籲一口氣,這件事情隻怪自己太大意了,他無奈地搖搖頭,給了沈芳一個愛莫能助的表情。
到了現在已經沒有了太多的懸念,經過短暫的休庭之後,法官作出了判決。
沈芳故意殺人罪成立,行賄罪成立,數罪並罰,判處死刑。
隨著法官的木槌敲下,站著的沈芳身子一軟,癱倒在地上,兩個女警迅速將她拉了起來。
陸慕雲坐在聽審席上,目光淡然看向沈芳。
這個女人離開了高檔的時裝,炫目的珠寶,精致的妝容,現在的她和大街上那些不打扮自己的四十多歲的女人沒有任何區別。
下垂的嘴角,眼角的皺紋,蠟黃的膚色,蓬亂的頭發,整個人老態畢現。
陸慕雲心裏並沒有多少暢快,即便沈芳付出生命,他的父母,輕輕的母親,這些被她殺了的人再也活不過來。
還有何逸夫被她毀了幾十年的人生,也都如水一般地逝去了。
他歎息一聲,從法庭離開了。
沒過多久何瓊的案子也開庭了,即便何逸夫給她請了最好的律師,但何瓊十分不配合,最後以故意殺人罪被判處死刑,她選擇了不上訴,不久之後,將和沈芳一起被執行。
何逸夫痛心許久,最後也隻得接受了這個事實。
行刑的時候,寒冬已經過去,C城的春天已經來了。
死刑犯的親屬們被安排和即將被處死的犯人們見麵,何瓊拒絕了這個安排,不願意再和何逸夫相見,隻讓警察帶給何逸夫一封信。
信很簡短,“爸爸,你和我之間的血緣關係是在我們都不情願的情況下有的,現在終於可以結束,這是一件值得慶幸的事情。”
“我這一生,恣意妄為,想做什麼就做什麼,能夠這樣的活一生,也很好,很痛快,至少我做了這個世上大多數人想做而不敢做的事。”
“雖然沒有能得到我喜歡的人,但是能夠為他去死,我覺得已經圓滿了。”
“來生,我會做一個安安靜靜的好女子,有一個溫柔善良的母親,疼我嗬護我的父親,找一個愛我的男人,過大多數人眼中的幸福人生。”
“此生父女緣盡,來生也不必再相見,對於您,給我血脈的父親,我隻能說一句抱歉。”
信到這裏結束,即便已經接受了這個事實的何逸夫仍舊是哭得泣不成聲。
出去的時候,何逸夫碰到了來見沈芳的沈向東,沈向東完全不符昔日的風采氣度,花白的頭發,一身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打扮,見到何逸夫,他的眼裏沒有半點波瀾。
何逸夫同樣像是沒有見到他一樣,兩人默默無言擦身而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