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裏的燈光有點暗，桌上的火鍋已經開了。
“縣城不比城裏，買不到啥好菜，土雞火鍋，下了點羊肉，先把肚子填飽再。”
王國華讓韓林幫著把風扇調好角度，又去裏屋把珍藏的茅台拿來了，一邊招呼大家入座，一邊擰著瓶蓋。
“冰箱裏有啤酒，想喝的自己去拿。”王國華也有段時間沒見他們了，心裏高興。
“有茅台，誰還喝啤酒啊。”張濤接話茬道。
“把孩子放床上去睡，別抱手裏，別被這兩子給吵醒了。”王國華指著客房道。
高細妹哪敢忤逆老師的意思，趕緊把女兒抱去房裏。
這頓火鍋直接吃到淩晨。
高細妹和杜娟反正也插不上什麼話，早早的去洗漱，擠到客房裏睡覺去了。
“前段時間看新聞，你們的工錢都拿到手了吧？”
王國華現在每堅持晨練，身體還挺硬朗的，話底氣也足。
“拿了，一毛錢沒少。”張濤臭顯擺道。
“那就好。”王國華端起酒杯，喝了一口茅台。
“我聽縣立學要拆？”韓林已經喝紅臉了。
這個新聞8月底的時候就開始傳了，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年底吧，等孩子放寒假的時候。”王國華顯然知道些內幕，“以後也改叫春暉學了，新校址就定在105國道和春暉路交彙的地方。”
“那您呢？”韓林擔憂道。
“校領導已經找我談過，意思是讓轉去教務，也好，年紀大了，也沒那個精力去帶班了。”
王國華心裏也明白，這幾年教學改革，大搞信息化教育，他們這群老古董，也是時候從一線工作退下來了。
“現在的孩子皮的很，師範那群年輕能收拾的住？”
韓林差點忘了，自己也才二十歲出頭。
“我不也是被你們這樣折騰過來的嗎？”王國華扭頭看著牆上掛著的合照。
那是三十年前。
他剛從師範畢業，被分配到六中，各年級班主任老師和校方領導的第一張合影。
“哈哈…”張濤笑得前俯後仰的。
那時候在六中，誰不知道韓林的大名。
韓林叼著香煙，走到那麵照片牆前，一張一張掃過去。
居中的是王國華、王春華、王繼華三兄弟的合照。
這兄弟三個挺有意思的，王國華是師範大學畢業，成了人民教師。
王春華是紡織大學畢業，現在是寧德服裝貿易協會的副會長。
王繼華的學曆最高，地質大學畢業以後，又去攻讀了博士學位，後被裕盛礦業集團高薪聘請。
四年前牽涉到一起經濟案件，現在還在監獄裏接受改造。
“閑雲潭影日悠悠，物換星移幾度秋？閣中帝子今何在，檻外長江空自流。”
王國華愛詩，並且有過較深入的研究，曾經還出版過一本詩譯集。
看著牆上這些老照片，也是一陣唏噓，不自覺想起《滕王閣序》裏這半闕詩文。
韓林跟周濤對視一眼。
每次王國華開始吟詩，就明酒喝的差不多了，再喝就要開始耍酒瘋了。
“時間也不早了，王老師，您早點休息，屋子交給我和濤子來收拾。”
韓林趕緊把王國華手裏的酒杯搶下來，兩人一左一右扶著他到主臥睡覺。
“緣分這個事啊，真不準，能遇上你們這兩個子，也算我王國華上輩子積了德了…”王國華迷迷瞪瞪的，嘴上開始念叨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