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是被疼醒的。
小腹處是被撕裂了一般的痛。
她伸手去摸腹部,卻摸到了一片溫熱。
妖豔的顏色映入眼簾,她看清了是血,卻也看清了右眼裏的黑暗。
此刻日暮西下,應當正是黃昏好時節。
她低低咳了起來,卻驀然覺得全身都是疼痛難忍的,這一咳連累了五髒六腑和每一處大穴,痛的她幾乎要再度昏厥。
她一個側頭,便能看到前麵幾十步遠的太子府,那三個流光溢彩的大字在殘陽的光暈裏更加的迷幻。
相思看了半晌,想扯起嘴角最後卻隻是徒勞。
雙腿都斷了,右眼也瞎了,左手上還有那樣大的一塊疤,她這一生的不幸都在她身體上完美的顯現了出來。
相思用手扒住眼前的一塊青磚,一點一點的挪動著身子往前爬,身下的血依舊流的熱鬧,在她爬過的路染了一路。
從前,她割破手指都會哭個半天,如今她這一身傷竟也覺得沒什麼。
果真啊,時光是個好東西。
她爬了半天,路旁偶爾路過幾個人,那些人也不過驚愕的看了幾眼,便掩了鼻子和眼睛萬般嫌惡的跑開了。期間有一個七八歲的小女孩買了個糖葫蘆蹲在她麵前,笑容很甜的遞給她,像是要哄她,她剛想笑了接過卻被那小女孩的娘親一把搶過來扔在地上。
那婦人鄙夷的打量了她幾眼,冷哼道:“景景,你怎麼總跟這種人親近啊!並且你看這人,多髒多惡心啊,離她遠一點!你啊,就應該多學學太子妃,那才是個巾幗英雄!既能相夫教子還能上戰場殺敵,你啊,怎麼就不學好……”
說著,那婦人又上下打量了相思幾眼,便直接拉著小女孩就走了,小女孩回頭看了看她,大眼睛裏似乎閃爍著些許不忍的淚花。
相思終於低低一笑。
她淪落到這一步,為她哭的人竟隻有一個小女孩。
相思把頭埋在手心裏,深深呼吸了幾口,眼底幹澀的緊,她連淚都流不出來,便又抬了頭準備再繼續爬。
眼前不知何時停了一雙繡了流雲飛霞的靴子。
她身形一僵,當下竟是想逃。這雙鞋子她打死也不會認錯,那個主人她也不會認錯……
她急忙低下頭捂住臉。
沉寂了片刻,四周卻隻有風吹動樹葉的聲響,其他什麼聲響也沒有。相思身子終於不住的顫抖起來,停在她麵前的人終於淡淡開了口:
“你拚命的想要離開我,就為了過這種日子?”
相思隻感覺眼底瞬間便蓄滿了淚。
當初和他的初遇便是如此。
他高高在上,她卑賤如塵埃。不同的是,上次她雖是低入塵埃但心性卻是誰都比不了――這次卻不同,這次無論是她的人還是她的心性和尊嚴,全都跌入了塵埃裏。
她以為她比誰都要好。
可她活的比誰都悲哀。
過了片刻,來人似乎低低歎了一聲,然後她便感覺到有人俯下身來,將自己抱在了懷裏。
沈洛的動作格外的輕,像是生怕把她再給摔碎了一樣。
相思的淚便一滴一滴,打濕了他的衣衫。
她一直沒能哭出聲來,不過是因為身邊沒有一個能安慰她的人罷了。
沈洛抱著她走了許久也走了很遠,一直走出了南王朝的邊境。相思終於忍不住抬起眼去看,可是後麵就隻見身後斑駁的的古城牆,還有城牆腳下的一棵古老的卿零花花樹。本來這棵花樹是一年四季從不敗的,可不知怎麼的,這棵花樹竟然在夏季便謝了個幹淨,遙遙一看隻剩了綠色的枝幹,蜿蜒曲折的爬滿了半麵古老的城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