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西池的話好像一劑鎮定劑，顧亦久緊緊盯著麵前這個人，每一處棱角都如琢如磨，眉骨，鼻梁，唇峰，每一處都像被精確度量後雕琢完美的藝術品，這個人正在用一雙溫純如馴鹿般的眼睛望著她，莫名心安，她垂下頭，：“去找她吧。”
“如果你真的不想去，不用勉強自己。”穆西池：“反正地址也找到了，等你做好心理準備，想去了，再去也不遲。”
顧亦久搖頭，“我想要你陪我去。”
聽出她話裏的撒嬌意味，穆西池不由笑笑：“傻丫頭。”
終於還是打了車，把地址交給司機，接下來就是忐忑的等待。
路上顧亦久心事重重，如果舒婕已經另外成家，顧亦久忽然出現豈不是很讓舒婕難堪？
穆西池總能看清顧亦久的心思，他安慰：“阿姨聽我要來，立馬要去給我買喜歡吃的菜，聽起來，她是一個人住。”
為了放鬆顧亦久的心情，他盡量找話題分散顧亦久的注意力，“其實我的破綻很大，你想想，連你都不知道她的聯係方式，我一個出國的人，又怎麼會有舒阿姨的聯係方式？剛才我還很擔心舒阿姨問我是怎麼拿到她的聯係方式的，但是她聽到是我，似乎就忘了考慮這些細節了。”
顧亦久皺起鼻子：“哼，她一向疼愛你。”
穆西池刮刮她的鼻梁，嘖聲歎：“我的醋你也吃。”
司機打斷二人對話：“到了。”
出租車停下的地方，是一處遠離市區的居民樓群。
周圍是大片正在施工的工地，機器巨大的轟鳴聲擾人舒婕就住這種地方嗎？顧亦久心下不由一緊，戴恩阿姨明明母親有個為官的父親，難道媽媽不是回到家鄉過她的大姐生活嗎？還是她跟一個家庭一貧如洗的普通男人重組了家庭，隻能委屈地囿於此地。
穆西池帶著顧亦久，循著紙片上的地址找舒婕的住所，來到一處老式居民樓下，顧亦久注意到，刷成黃色的外牆經過歲月洗刷已經褪成淡白，樓道狹窄逼仄，僅容一人通過，階梯兩側的牆壁黯淡斑駁，顧亦久一眼就看到那個熟悉的身影——穿著素雅的舒婕提著菜籃子正欲上樓。
她穿著一件杏色針織開衫，也不知是不是針織衫的緣故，舒婕看起來比上一次見麵時更消瘦了些，顧亦久下意識地退到居民樓的牆根後，藏住自己。
倒是穆西池拉了拉她，聲問：“怎麼了？”
這時候舒婕忽然抬眼望向他們的方向，空洞的雙眼忽然有了神采，舒婕揚起笑，親切而溫柔，顧亦久有一瞬怔神，她許久沒看到母親這樣寵溺的笑容。
難道舒婕看到了他們？
顧亦久正猶豫要不要走出去，卻聽到舒婕嗔怪道：“你怎麼又來了。”
又來了？
顧亦久意識到哪裏不對。
這時道路另一旁跑來一個身影，一蹦一跳，歡呼雀躍，朝舒婕奔去，她是上次醫院遇見的女孩子。
夏怦然，是了，她是叫這個名字。顧亦久的心忽然沉下來。
夏怦然親昵地挽過舒婕的手臂，把臉蛋依戀地往舒婕肩頭蹭去，撒嬌道：“口語補習班剛剛下課，家裏沒人做飯，爸爸又很忙，我一都見不到他幾次，我就想來蹭舒阿姨做的飯。”
“得可憐兮兮，你爸爸沒把你照顧好也不對，怎麼能把你一個人丟著不管不顧。”
顧亦久藏在陰影裏，感覺整個人都墮入冰冷黑暗的深海中：嗬，你有什麼資格指責別人，你不也把我一個人丟下，不管不顧麼？現在卻有心力去管別家的孩子麼？
夏怦然繼續像隻黏人的貓，嘟囔道：“對啊，我好可憐，所以你來照顧我吧。”
她朝舒婕眨巴眨巴眼睛，“你到我們家來，我爸爸照顧你，你照顧我，我和爸爸還能吃你做的菜。”
舒婕輕輕捏她的鼻子，衝她皺鼻子，：“那是你和你爸爸的家，我去你們家，像什麼話。”
她以前也喜歡這樣捏顧亦久的鼻子。
“你可以做我媽媽。”夏怦然：“我希望你能做我的媽媽，我喜歡你做我媽媽。過段時間爸爸就要帶我去加拿大，你跟我們一起去吧，我爸總擔心會吃不慣那邊的東西，你跟我們一起去，這樣我和爸爸就能吃你做的菜。”
穆西池暗叫不妙，不知麵對這樣的場麵，顧亦久會作何反應，按照她今早的反應，弄不好現在她又會再次臨陣脫逃。
不出他所料，顧亦久掙開穆西池拉著她的手，好不容易來見舒婕一麵，眼看就要功虧一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