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不太方便說話,我率先開了口,“爸爸,病成這樣,為什麼不告訴我呢?”
他的眼睛突然放出了光芒,自從我懂事以後,我就再沒有叫過他“爸爸”,等待他的隻是一聲聲疏離的“父親”。
他吃力地拿開氧氣罩,深吸一口氣才緩緩的說道,“我不想讓你擔心……”
我眼前迷蒙了淚水,他的臉變地模糊,“你怎麼知道我會擔心!我有多討厭你,你知道嗎?”
聽了我的話,父親笑了,握了握我的手,“傻孩子啊……”
“我就是傻,你一直不喜歡我,我也不喜歡你!”我賭氣一樣說出這句話,可淚水卻順著臉龐滑下。
突然,父親伸出一隻手,從枕頭下麵拿出了一個硬皮本子交到我的手中,這個本子已經很舊了,可以看到裏麵的紙有些泛黃。
我好奇地接過本子,正想翻開看,卻被父親攔下,“以後再看吧……”
我默默的點點頭。
父親勾起嘴角,靜靜的笑了,就在這時,“嘀——”
我看向聲源處,病床一旁的儀器上的數據出現了波動,再看向父親,他的呼吸有些急促,胸部不規律地向下浮動,我趕忙幫他罩上氧氣罩,可父親的情況絲毫不見好轉。
一個不好的想法閃過,顫抖著手胡亂的按著病床上方的呼叫器,“護士,醫生,快來!”
很快,醫生護士一群人趕了進來。我的腦袋嗡嗡作響,站在一邊,木木的看著護士給父親注射腎上腺素,醫生對父親胸部進行電擊。
最後,醫生給父親蓋上了白布。
那晃眼的白色深深地刺激了我,我撲過去,一把抓住了醫生的袖子,睜大眼睛,像瘋了一樣大吼大叫道,“醫生,為什麼給我爸爸蓋上白布,不知道會悶嗎?啊?”
“請節哀!”醫生掙脫我的手,輕拍我的肩膀。
趴在父親的床邊,顫抖著手掀開那層薄薄的白布,他的樣子很安詳,就像剛剛睡著的時候一樣。
我再次伸手握住父親的手,他沒有反應,我慌亂的搖晃他的身體,眼淚不住的流下,滴在白色的床單上,綻出一朵朵水花。
“爸爸,爸爸,為什麼要這樣,就這樣就要走了嗎?不願意再多看我幾眼嗎?”我最後趴在床邊大哭了起來。
哭聲越來越大,直到一隻手搭在了我的肩膀上,我回頭看到的是赫連豪,他一臉擔憂,他把我從地上拉起來。
看到是他,我拉住他的手,“快來救救我爸爸!”
他低垂下眼瞼,輕輕搖搖頭,“嫂子,節哀吧!”
“不,你在騙我,你都能把我救活,為什麼救不了我爸爸,求你了!”我說著就向地上跪去。
他一把拉住了我,把我擁進了懷中,雙臂緊緊地摟著我,讓我無法掙脫,“別這樣,人死不能複生,你這樣下去,你爸爸也不能安心啊!”
赫連豪說的沒錯,人死哪有再複活的道理!
赫連豪的大手輕扶我的頭發,“活著的人還是要好好活著,想哭就大聲哭出來吧!”
等我的情緒稍稍穩定了的時候,坐在空空的病房裏,我翻開了父親給我的那個硬皮本子。這是一個日記本,第一頁的時間算來,應該是二十六年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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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XXX年三月二十號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