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未對他發過脾氣,從未對他說過哪怕一句重話。
我也從未在他麵前示弱過,他從未見到過此刻這般的我。
所以他不知所措。
與他結婚的這一年時間裏,我扮演的是個從來不需要費心思去哄的妻子。
之所以是扮演,是因為我知道他也絕非是個喜歡纏鬧的人。所以我壓下了自己的相思牽念,隻為給他足夠的空間。
公婆眼裏,我是個非常懂事的兒媳。
而現在看來,我不過是個恰好出現的不錯的結婚的對象而已。
陸少涵怔住的樣子,是最恰到好處的詮釋。
他沒再試圖取得我的原諒,抱著被子去沙發上睡了。而我,在床上輾轉反側,難以成眠,月光灑進房間,夜涼如水。我看著他沉睡的側臉出了神。
陸少涵真的是累了。他睡得很沉,甚至還有輕微的鼾聲。我啼笑皆非地看他這副沒心沒肺的睡顏,不由自主地下床走過去,輕手輕腳為他蓋好涼被。他許是做了什麼夢,眉頭擰得緊緊的,工作壓力太大了吧。相識至今,我隻知他是某跨國上市公司的CFO,具體細節並未過問太多,他也從來不與我交流他工作上的事情。他總是那麼忙,眉宇間總是隱著淡淡的憂慮。或許每個夜晚,他都睡不安寧,隻怪我從未發覺。媽媽說的對,他一個人在上海,無人照料起居,無人關心生活,自然會心生疲倦。
我心裏頓生自責愧疚之感。
即便是知曉了他的心意,但畢竟是有過那一段刻骨銘心的愛戀。俗話說,一日夫妻,百日恩,如我這般不幹不脆,又如何能慨然放下?
對他的漠然態度,我並不是不介意,可除了怨他,更多的是恨自己。但正如他所說,事已至此,木已成舟,我做再多,也隻是徒勞。要他回心轉意,那是妄想。
我怎麼就不能如他一樣狠心果決呢?
以前在曉雯的情感專欄看到一段話,大體意思是說,愛情中,陷得越深的那個人,往往是弱勢方,反而是遊離徘徊的一方,能掌控全局,來去自如。我當時指給對麵一同用餐的陸少涵看,問他,既然決定相愛了,為什麼還要做好隨時抽身的準備呢?他切牛排的動作滯了片刻,抬頭看著我,不答反問,你覺得,愛情能維持多久?
我的回答很籠統,現在想想又傻得可憐。我說,我有信心。
真是可笑。
當下便再也沒了那些悲憫情緒,轉身上床,拉過被子,摒掉腦海中亂糟糟的念頭,強迫自己入睡。被子和枕頭上還殘餘著陸少涵的體息,我莫名感到煩亂不堪。見他仍是酣睡好眠,我一時氣不過,再次跑到他身側,在空處躺下,扯過他的一半被子,心安理得地枕著另一半枕頭,悶氣頓時出了一大半。
憑什麼我失眠他睡得比豬都香。
好在沙發足夠大,容得下兩個人。我心裏暗爽,扒拉出來他一隻胳膊抱在懷裏,安心入睡。
一夜好眠。
醒來睜開眼,發現自己在床上,身上被子蓋得好好的,找了一圈沒發現陸少涵的身影。我看著緊閉的房門發呆出神,莫非昨晚是我做了個夢?
這時,陸少涵推門進來,一身清爽。他微笑道,“早餐剛好,你就醒了。”我一時錯覺,仿佛回到了新婚的日子。那時候,望廚興歎的我每天最大的樂趣就是早起跟著他進廚房,為他係好圍裙,然後靜立在一旁,欣賞他從容有序的忙碌,偶爾趁他不注意,偷吃一點,被抓住就諂媚一笑,猛誇他人帥廚藝好,便能輕鬆過關,屢試不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