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2 / 2)

正想著,肩頭忽然被輕輕拍了一下。

她被唬了一跳,抬起頭,就撞進一雙黑眸裏。

果然是大戶人家出身,這少爺生的可比年畫兒上的童子還漂亮好多。

聲音更是極好聽的。

少爺:“二丫,我有件事兒想拜托你。”

“要是你幫我做成了,我便帶你來我家裏住。以後你可以吃飽,可以穿暖,也再不用幹活,日日都有雞蛋吃,等日後你出嫁了,我們家還給你出五百兩的嫁妝錢。”

二丫顫了顫,蠟黃的麵容上浮現出幾分茫然,還有一絲向往。

“也不用你如何,我聽,你爹前日上山,挖到了隻人參,明日要去藥材鋪裏賣了。你求著跟了去,幫我去給人遞個信兒。”

少爺問她:“你可願意?”

“這簪子你藏好了,明日你爹要去皇城東巷,我要你去的那家正巧就在東巷子後頭,你到了那,尋個人問,隻是祝尚書府,他一定知曉。”

“到了祝府後,你往西角門去,尋門房問二太太身邊的陪房戚泰家的,不論門房問你什麼,你都隻告訴他你是戚泰家的娘家親戚魏崗的姑娘,你娘生了病,遣你來求姑子施點藥材錢。”

“見著了戚泰家的,你什麼都不用多,把簪子遞給她,後頭的事兒,她自會安排給你的。”

這麼長一串,彎彎繞繞的,衛珩足足囑咐了她二十幾遍,崔二丫才記得清楚。

她長到七歲,是第一次偷跑出家,藏在牛車裏頭,隨爹爹一起進了城。

城門口有許多侍衛老爺,每個進城的出城的都要查驗過,連牛車也不放過。

她爹看見她從車裏下來,嚇了一跳,幾乎就要大巴掌扇過來。

但到底進城一趟不容易,最終還是拎著她一塊兒進了城門。

那日的事兒,往後一輩子,崔二丫都記得可清楚。

京城元月還是冬日,氣冷的很,四周下著大雪,她凍的渾身發抖,站在尚書府威武的角門處。

門房瞧她的眼神帶著大量,不屑的很。

後頭戚泰家的出來了,見著她手裏的銀簪,麵色一下就變得凝重許多。

她記得的最後一個景,是戚泰家拿著簪子,上下瞧了她一眼,輕輕歎道:“你倒是個有福的。”

祝二太太尋過來時,宜臻正趴在床頭和崔大丫翻花繩。

她千嬌百寵的女兒,此刻卻瘦成一團兒,穿著粗布麻衣,和一個鄉下丫頭玩的高興。

之前半月的焦急全都化作了淚,嗤嗤往下落:“我的夕夕,娘可算是找到你了!”

而後一下把她攬到懷裏。

宜臻抱著娘親的脖子,愣了好半,才哇的一聲哭出來,抽抽噎噎的,跟她這幾日自己吃的苦楚,委屈極了。

娘親抱著她不肯放,一路上噓寒問暖,問一句便掉一滴淚,眼裏滿是失而複得的慶幸與欣喜。

宜臻是回到了府上,被奶嬤嬤上下查驗了好多回,匆匆忙忙見過了祖父祖母和父親,又去看了生病的姐姐,被好奇的亭鈺拉著問東問西,到都快黑了,才發覺珩哥兒忽然不見了。

她急了,連忙拉著奶嬤嬤的手問:“哥哥呢?”

嬤嬤不解:“哪個哥哥?”

“就是哥哥,我哥哥,珩哥兒呢?”

“他啊。”

奶嬤嬤歎了口氣,“因為他的事兒,他老子在京城裏多耽擱了好幾日,再不走就要違聖旨了,所以連夜裏就趕了馬車回霽縣去了。”

宜臻一愣。

“不過他倒是留了個箱子給你,是送你頑的玩意兒。”

“在哪兒呢?”

“嬤嬤給你放在耳房了,今日色晚了,咱們先歇息,明日等你睡起了,再拿給你。”

宜臻什麼也沒,不理她,呲溜爬下床,穿著單薄的衣衫,就赤著腳往耳房跑去。

“哎!夕夕,你可慢些跑,外頭冷著呢,穿了衣裳鞋再去!”

奶嬤嬤實在是沒法子,一邊追了去,給她披上外衫,一邊叨叨絮絮地幫她開了那箱子。

“不過就是個木頭雞罷了,府裏頭也多的是,夕夕,你才剛好,可不能這樣東奔西跑的,心又受了寒,和你姐姐一樣,在床上躺了大半旬還未好,你才這麼一點,生多了病,日後是要受大苦的”

的木頭箱裏,空蕩蕩的,隻放了一隻木頭做的鴨子。

宜臻蹲下身,去轉鴨子身上的發條。

果然,木頭鴨自己就在地上走起路來。

一搖一擺,走了好幾步才停。

她也不知道想到了什麼,抱著鴨子,扭過頭,語氣很認真:“不是雞呢。”

“是鴨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