滂沱的大雨,變成淅瀝瀝的小雨,烏雲飄散,空氣裏殘留著濕潤的水汽,宮女侍衛們又出來活動。
一口老水井邊,一老一少侍衛在破屋院子提水。
“哎,你知道嗎?駙馬爺和婧公主在戰場上都著了黑手被鬼方的犬狨殺了,死狀可淒慘了,婧公主救駙馬爺被腰斬,駙馬爺頭被人砍下來了。”老侍衛從井中拉提起一桶水,吃力地放在地上,唏噓說道。
“我聽說不是駙馬爺不是把敵人趕到我方陣地,快打贏戰嗎?婧公主怎麼怎麼就被殺頭了?再說在場有那麼多侍衛,怎麼會打不過幾百個逃兵。”年紀小侍衛瞧瞧無人的周邊,不解道。
“那個犬狨慣會使下三濫手段,鬼方兵人人懷裏都藏了生石灰,就等著機會迷人眼逃命呢?當時衝在前頭的北寒兵都被生石灰迷了眼,鬼方軍突然反撲自顧不暇,哪裏能趕去救駙馬爺和公主呢。”
那個年紀大的侍衛,一屁股坐在水井上,擦了擦額頭上的汗說道。
“白扁神醫不是號稱能讓死人複活嗎?都沒能救活駙馬爺和公主嗎?”
年紀大的侍衛歇腿完畢,拍拍年紀小的侍衛,感歎著說道:“嘿,你是沒看見這幾天白神醫脾氣暴躁,他夜夜守在駙馬爺麵前哭魂,讓他活過來呢。你太天真了,駙馬爺和公主氣都沒三天了,白神醫如果是活閻王,如果能救活早就救活了,現在已經束手無策,守著屍體發爛。”
“駙馬爺死了,這天底下恐怕再也找不出第二個比他美麗的人了,我就不能日日看著他。”小侍衛難過地哭泣說道。
“駙馬爺哪裏是你能惦記的人,能睡他的不是皇帝就是什麼聖子、神醫,哪裏輪得到你個沒皇帝爹的混小子,走了,走了別瞎想。”
那個年紀大的老侍衛,歇足力氣,踢了一腿發愣的小侍衛,提起水桶催促道。
“嘣——”忽然破屋子裏傳出來一聲金屬盆翻倒的巨響,而後響起劇烈的咳嗽聲。
“咳咳……”
“咳咳咳……”
“咳咳咳咳……”
屋子裏的一聲比一聲劇烈,仿佛要把肺給咳出來。
“裏麵是什麼人?”小侍衛驚聞破屋動靜,轉身看向穿風漏雨的屋子,驚恐地盯著未知的老怪物問道。
“裏麵呆得可是古金國亡國帝,自從亡國後就時常瘋瘋癲癲的,前段時間咬傷駙馬爺,被下麵的人狠狠打了一頓扔在這自身自滅,說不定今晚就死了,走了走了,沒什麼好瞧。”
老侍衛淡定非常,瞧了一眼被暴雨襲擊過,隨時要倒塌的破屋子,搖搖頭說道。
兩個侍衛的腳步聲漸去漸遠,徒留裏麵等死的亡國帝。
“咳咳咳,咳咳咳……”
“哈哈哈哈哈,韓卿你死了,咳咳咳……”
“你竟然死了,咳咳咳……”
“竟然被人砍頭死了……哈哈哈哈,咳咳咳……”
“哈哈哈哈……你死了……死了,咳咳,你死了……”
“你死在我前頭,哈哈哈哈……咳咳咳,你……怎麼死了……”
小破屋被暴風雨蹂躪過,到處濕噠噠地淌著水,耶律征躺在病榻上垂死病中,聽見門外侍衛談論韓卿夫婦死了驚坐起來。
他剛爬下床想抓人問個清楚,踢倒盛水臉盆,摔倒在濕漉漉地地上,震驚韓卿夫婦死訊中,等兩個侍衛走遠,仍舊久久爬不起來。
耶律征吃力地翻身,原先英俊野性地健康體魄,已經被病痛掏空了身體,臉頰餓得瘦骨嶙峋,枯萎地像是一片爛菜葉。
他躺在地上,從仰天幸災樂禍地哈哈大笑,轉為淚流滿麵地喃喃苦笑。
耶律征從屋頂,呆滯地看著漏著天光的黃昏,胸腔裏燃燒的仇恨,隨著那人死亡,漸漸涼卻成灰燼。
這些時日,自他被鞭子打得奄奄一息丟棄在這破屋子裏,斷食絕水無人顧問,慘烈地傷口開始漸漸化膿,他高燒不退,全憑著胸腔裏的那股仇恨支撐到現在。
韓卿那豔美邪氣的音容笑貌,依舊在眼前晃蕩,怎麼就中別人下三濫的手段被砍頭死了,報應啊,報應啊……
韓卿若當初不滅我國,豈會有今日?
你欠我這麼多,死難道不是死在我手中嗎?
怎麼就先被別人殺死了。
耶律征不甘,不願,不忿。
“咳咳咳,你死得倒是痛快,省的我日後折磨你!”耶律征用全手掌,一步一步,吃力地爬出門外。
鬼方破土房裏,白扁蒼白失血的臉,帶著濃重的疲倦,獨眼瞧著北寒婧的慘白的臉色,沙啞地嗓子,喃喃說道:“婧姐,你若今晚再不醒來,便再也從那邊回來了,你難道不要韓卿?不要你兒子韓黎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