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教書的時辰到了。”家丁站在前廊對著顧呈胤的背影鞠躬行禮。
他躊躇不定良久,最後還是選擇開口。
“知道了。”顧呈胤的視線從鵝毛大雪中慢慢收回,邁開腳步向專門僻出來教書的院落走去。
家丁看著那一襲雪色狐裘兜帽披風的身影幾乎與飛揚的雪融為一體後,抬手抹了把額前的汗。
厚重的門簾隔絕了外麵的寒氣,顧呈胤進入暖烘烘的屋子後便把兜帽披風解下,露出了一張劍眉星目的臉,雖不是貌比潘安,卻也是朗目皓齒,器宇軒昂。
顧呈胤剛在案桌前坐下,學生們便齊齊起立,作揖道:“顧先生好。”
“昨日我們已經把《孟子》的最後一篇學完,今日我來給你們說說《孟子外書》。”顧呈胤道。
“除《孟子》七篇之外,另有《外書》四篇。性善辨文說孝經為政,其文不能弘深,不與內篇相似,似非《孟子》本真,後世依放而托之者也……”
樊音火急火燎地回來時已經是入夜時分,而用過晚膳的顧呈胤正悠悠然的坐在四麵透風的亭子中賞雪。
“少爺。”樊音跑到亭中,恨不得把手伸進炭火之中好好取取暖,“羚羊角已經買到了,大夫也說是上品呢。”
之前買到手的羚羊角都是些質老的下品,這次買到了上品,也不枉費他連著趕了兩天的路。
顧呈胤微微頷首,執了枚黑玉棋子落在天元處。
“少爺又何必眼巴巴地去找那羚羊角,對於薛先生來說不是一句話的功夫。”樊音做為伺候了顧呈胤那麼久的人,膽子自然也比府裏其他的家丁大一些,麵對顧呈胤也隨意些。
“他是他,我是我。”顧呈胤另一隻手又執著白玉棋子落在黑子旁邊。
亭子的周圍種滿了梅花,樊音手暖和了些便跑到梅樹下捧了一掬雪放進水壺裏,然後把它架在碳火盆上。
顧呈胤兩眼雖一直注視著棋盤,但樊音的一舉一動都盡收眼底,他問道:“你這是作甚?”
“這是中間的雪。”樊音自然知道顧呈胤嫌落在地上的雪夾雜了泥土和枯枝敗葉不幹淨,特地捧不是麵上也不沾泥土的雪。
樊音一麵往盆裏添碳,一麵道:“這梅樹下的雪水自然沒有前兩年大小姐在梅花上收集的雪水那麼甘甜。”
“這雪水自然比不上秋日裏竹葉上的露水來得甘甜。”顧呈胤麵不改色的又“啪”的落了一子。
樊音一聽就皺起了眉頭,道:“少爺怎麼又調侃我?上次已經吃了大苦頭了。”
顧呈胤難得揚起嘴角,他從棋盒裏抓了一把溫潤的棋子在手裏把玩。
夏日之時顧呈胤從竹葉上收集露水來泡茶,樊音覺得氣味清幽、入口甘甜便效仿顧呈胤收集露水。
秋日裏樊音起得早便把竹葉上的露水又收集起來泡了茶,無奈顧呈胤因教書沒喝,樊音恐浪費便把那一壺子的茶給喝了。
秋露性涼、竹葉亦是如此,樊音愣是躺在床上幾天下不得床。
說歸說,樊音手裏卻沒有半分停滯,把甕中的茶葉投到泡茶的杯中。
“不知道大小姐今年還會不會來,有些地方都大雪成災了。”樊音道。
樊音看到顧呈胤指間捏著枚棋子卻遲遲不下就知道自己又說錯話了,趕忙道:“少爺往年的生辰小姐都會如期而至,想必雪路難行,過兩日就到了。”
顧呈胤沒有回答,霎時間周圍變得極靜,隻有寒風呼啦啦地吹過。
樊音抓耳撓腮都不是,好在水燒開了,他低著頭拎過架在碳火盆上的水壺沏茶,然後把茶杯放在顧呈胤的右手邊。
“我想她來,卻不希望她來。”顧呈胤拿起茶杯,說完之後便把茶一飲而盡。
樊音低著頭不說話,大多時候都是樊音在顧呈胤耳邊喋喋不休,很少遇到樊音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顧呈胤的時候。
“明日上街置物時順道去西街巷口的點心鋪帶些糕點回來。”顧呈胤把玩著杯盞,低垂著的眼簾看不清神色,他想了想,又道,“明日我與你一同去。”
“大小姐最快也要明日才到呢!這糕點可不比茶葉,放久了就失了味道。”樊音道,“不如大小姐到了我再去點心鋪買?”
“我怕有些人嘴饞難耐。”
“……”樊音低頭倒茶。
第二日清晨,依舊是漫天飛雪。
當樊音盛了熱水送去顧呈胤房間時,顧呈胤已經穿戴完畢正等著樊音送來熱水。
“今日雪大,怕是不宜出門。”樊音把浸了水的帕子擰幹,遞給顧呈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