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音在台階上坐著,全然不知冷熱的模樣。
這羅玠究竟是何身份底細他是定要弄清楚的,不能平白無故的就讓一個全憑自己嘴巴說來證明自己身份的人住進顧府。
樊音捶著自己已然凍僵得腿緩緩起身,腦子裏突然閃過一個匪夷所思的想法,雖然難以置信但他不得不懷疑。
他拔腿就往顧呈胤書房跑。
縱然樊音心裏著急,進了屋他也是輕手輕腳的不去打擾顧呈胤,更何況難得見顧呈胤提筆作畫。
樊音輕手輕腳地走上前研墨。
顧呈胤抿著嘴,眉眼裏滿是認真,全神貫注地執著狼毫勾繪。
亭台樓閣、池館水榭,勾繪得栩栩如生;假山怪石、花壇盆景,搭配得恰到好處。
這不是羽卿山莊又是何處?
一幅畫作完成,顧呈胤蓋上印章,樊音一驚,道:“大小姐不是不讓少爺用這個印章。”
顧呈胤把印章收到錦盒之中,道:“姓名乃父母所賜,我既行得端做得正何須懼怕?”
樊音低著頭把畫紙從桌上拿開風幹,之後走到坐在炭火盆旁烤著火的顧呈胤身旁,坐下之後問道:“少爺打算收留羅公子幾日?”
“不知。”顧呈胤伸手準備添茶,樊音眼疾手快地拿起茶壺斟茶。
樊音一麵斟茶一麵道:“有一句話我不知當講不當講。”
“何事?”
“少爺您鮮少與人來往,之前救他於賭坊紛爭之後本可以不再理會他。他身無分文在府邸門前候著,大可給他些銀兩打發他上路即可,又何必讓他居於顧府?羅玠雖相貌不凡但不知品性是否光明磊落,若他是那賊子派來……”
“原來顧兄在此啊。”羅玠的聲音插進來,樊音立刻閉上嘴不再言語,很是想知道剛剛自己的話,羅玠究竟聽了多少。
“羅公子不在屋內休息?”顧呈胤問道。
樊音早就從矮凳上起身,作為隨從自然不能與主人同桌,在外人麵前樊音也不會失了禮教分寸。
“顧兄不是不養閑人。”羅玠坐下後,抬眼望向樊音,笑道,“這時候你若不說一句:‘你怎的不請自來’我都不習慣了。”
“羅公子不是已經替樊音說了?”樊音咬牙切齒道,若不是他在背後說了羅玠壞話心虛,定是要問問他為何不請自來。
“顧府雖大但家丁不多,我想尋顧兄但無人詢問,便自己兜兜轉轉胡亂闖進來了,顧兄莫怪。”羅玠坐著矮凳,向顧呈胤見禮賠不是。
“無妨。”顧呈胤對身旁的樊音吩咐道,“去把你昨日買到的藥材磨成粉。”
“是。”樊音應聲,他雖不是十分明了顧呈胤的用意何在,但卻能理解個七七八八。
樊音離去,屋內一片寂靜,顧呈胤道:“羅公子可要下棋?”
“為何顧兄不問問我是否會下棋?”
“羅公子一看便是學富五車之人。”顧呈胤從棋盒裏抓了一把棋子,握拳道,“猜一猜。”
羅玠沒有說明棋子是單是雙,略有尷尬道:“顧兄能否讓我幾子?”
顧呈胤不置可否,執著黑玉棋子分別落在四個角落的星位、四邊的星位,還有中央的天元位。
顧呈胤讓了羅玠九子,然後執著一枚白玉棋子落在天元處黑棋旁,做了個“請”的手勢。
羅玠懂雖懂,但不精。
剛開始的他不假思索,落子極快。可在落了幾子後便舉棋不定不知該從何落子,他咬著唇思索了近半盞茶的時間才把黑子落在小目處。
而顧呈胤卻老神在在,連落子的聲音都清脆無比。
莫不是顧呈胤讓羅玠九子,他早就投子認負了。
棋一下便是半個時辰,羅玠看了眼那一片白茫茫的棋盤,便把黑玉棋子投進棋盒之中,抱拳道:“我輸了。”
“下棋隻為取樂,輸贏又何妨?”顧呈胤有條不紊地把棋子整理裝進棋盒,似不經意的問道,“羅公子從蘇州而來,不知是去何處。”
“我是要去西北。”羅玠壓低聲音,道。
顧呈胤整理棋子的動作一頓,問道:“訪友?”
“不,是去尋親。”羅玠撿了塊糕點放在嘴裏咀嚼。
顧呈胤轉念一想,問道:“有什麼親如此重要,在這年關之際要去尋?更何況西北是往襄陽方向走,羅公子怎麼從蘇州往北到了揚州。”
顧呈胤頓了頓,覺得自己有些管得寬了些,連忙解釋道:“顧某逾越了。”
“不妨事。”羅玠喝了口茶,便起身告辭了。
顧呈胤從袖中掏出一枚質地上好的白玉玉佩,撚著玉佩的一角放到棋盤上,對著那將要走出門的背影道了句:“羅公子落了東西。”
羅玠聞言回頭,看清了模樣趕忙回來拿過玉佩,塞進衣襟內:“多謝顧兄,這玉佩乃是我心愛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