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雪的語氣好不真摯,語調好不迷茫無辜,天真無邪,她這是踹著明白裝糊塗,她確實隻是說了事實,可就是因為朝廷中有青王和太子的黨爭,所以她這普普通通的一句話才能令世人浮想聯翩,若是太子和青王當真兄親弟恭,那她這話自然也一點意義都沒有了。
她如今踹著明白裝糊塗,好似根本不知道這話說出來有何後果,皇後又怎能去剖析她這話,她剖析了,便得承認青王的不安分,便等於承認了青王在搞黨爭,在和太子搶帝位,在圖謀不軌!
這就像是童言稚語,說話的孩童無罪,有罪的不過都是那些心思複雜的大人罷了。
皇後再次被堵地啞口無言,笑意凝滯了,得意不見了,十指都深深摳進了扶手中,簡直是麵目猙獰起來,她氣得豁然站起身來,瞪著暮雪,道:“好個善於狡辯的女子,你無罪,本宮卻覺你犯下了大罪,難道是本宮蠻不講理,冤枉了你一個小小臣女不成?!”
皇後惱羞成怒,暮雪明眸含笑,卻依舊低垂著頭,脆生生用驚訝的語氣回道:“皇後娘娘蠻不講理,冤枉臣女?臣女沒這麼說啊,皇後娘娘母儀天下,怎麼會蠻不講理呢,娘娘如此自謙,實在令臣女折服。”
聽暮雪這般說,皇後差點沒氣得吐血,她渾身抖動,到底再難保持風度,惱羞成怒地大喊起來,“你!你,好!本宮身為皇後,一國之母,本宮說你有罪你便有罪!來人,給本宮掌嘴,狠狠地掌嘴!”
皇後言罷,她身後的貼身婢女萱兒見皇帝一言不發,登時便覺皇帝這是默許了皇後的意思,她快步便下了玉階,一手去抓暮雪的頭發,一手抬起便準備往暮雪的臉上揮。
可就在這個時候,原本跪著的暮雪卻突然站了起來,她這猛然站起,頭頂剛巧狠狠地頂在了萱兒的下巴上,她用力一個彈跳,直頂地萱兒上下牙齒劇烈碰撞,下巴到嘴巴傳來劇痛,人也被撞得後退三五步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慘叫著吐出兩顆掉牙來。
那邊暮雪站起身來,見用了這麼大的力氣,竟然隻撞掉了萱兒兩顆牙,想到那紅衣男子隔空便能震碎夜子月頸上珍珠,登時她便有些氣悶,不過,待她內力恢複,有那人的好果子吃。
收入瞥向萱兒的目光,便大聲道:“皇後娘娘說不出臣女錯在何處,卻要懲罰臣女,臣女不服,這便要去敲登鳴鼓,請皇後娘娘恕臣女暫且失禮了!”
登聞鼓和登鳴鼓分別設在皇宮的前朝兩側,民間有冤屈百姓們若想告禦狀,便可敲響登聞鼓,登聞鼓一旦敲響,皇上和朝中大臣們將一起受理冤案,隻是因敲了登聞鼓,倘若案件最後告輸,那敲鼓之人便要背負欺君之罪,九族皆誅,故而不到萬不得已,嫌少有人以身試鼓。
同登聞鼓性質相同,登鳴鼓乃是專門為內宅的夫人小姐們所設,哪家發生了寵妾滅妻,寵庶滅嫡之事,正妻嫡女們便可來敲登鳴鼓請皇後和朝中一品以上的誥命夫人們共同來為其做主。而後宮的嬪妃宮女們倘使對皇後有所不滿,也可敲響登鳴鼓。
可一般家醜不可外揚,而皇後又身份高貴,執掌後宮,誰敲登鳴鼓告皇後那簡直就是自尋死路,故而這登鳴鼓便更少被人敲響了。
此刻南宮暮雪竟揚言要去敲登鳴鼓,她這根本就是占著理字在犯渾,她這登鳴鼓一敲,事情可就鬧大了,若是皇後占理,自然不怕南宮暮雪鬧,可問題是皇後不占理,她怎能讓南宮暮雪跑去宣揚?!
皇後見當著自己的麵,暮雪都敢將她的貼身婢女萱兒的牙齒給撞掉,她已經氣得渾身直哆嗦,結果現在暮雪竟轉身就往殿門衝,還揚言要去敲登鳴鼓,請朝中誥命夫人們來評理,皇後當下就兩眼發黑,一陣頭重腳輕,噎了半響才跳腳道:“你給本宮站住!來人!攔住她!給本宮攔住她!”
暮雪聽到後頭皇後的尖叫聲,翻了翻白眼,心道,還皇後呢,就這兩下子啊,她都沒玩夠呢,這皇後就如此失態,這承受能力也餒是差了點吧。倒是這蘭蒂聖域的皇帝還有些看頭,到現在還沉著氣不吭聲。
她正想著,身後便傳來了一個低沉威儀的男聲,“朕還沒喊起便敢自行平身,果真是個膽大包天的女子。”
暮雪聞聲這才站定,回過身,依舊垂著頭,一副恭敬柔順的模樣,道:“非臣女蔑視君威,實在是臣女對皇後娘娘的懲處多有不解,事急從權,隻能先敲了登鳴鼓再來給皇上請罪了。”
皇帝方才已從李熙口中知道了攝政王府門前所發生之事,方才他一直在觀察暮雪,他的皇後他清楚,還是頗有幾分能耐的,見這小女子不過片刻功夫便將他的皇後氣得麵色漲紅,渾身哆嗦,皇帝瞧向暮雪的目光便晶燦幽深了幾分,此刻瞧她站在那裏,不慌不忙地答話,他倒勾起笑意來,道:“好個詭辯的女子,抬起頭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