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倒是很會威脅我!”鍾炘喃喃苦歎一句,“你就安心待著吧,終歸是鍾家的男人還沒死絕,輪不到你去出這個頭。”他“嗬嗬”冷笑幾聲,“反正我是這個府裏最沒用的人,我去丟這個臉,總好過你這個金枝玉葉的小姐去拋頭露麵。”他說罷也不再看鍾琪,自顧自的調轉身子走了。
往日裏他雖混賬,但對鍾琪確實是極好的。或許是因為心裏那份自卑,他對鍾琪的好甚至要比其他人更精細幾分。可是他如今終於明白了,這個府裏確實如他心裏一直以來隱隱所想的那樣,縱然他用了心,也不會有一個人看的起他。
他在七拐八拐後,終於停在了自己院子門口。院子裏安安靜靜的,沒有人聲。他有些茫然的立在院門外,伸出手將要去推開門的時候,又突然收了回來。珍兒那雙看透一切的眼睛,在他腦海裏一閃而過。在這樣的情況下,他可以在任何人麵前失態,卻終究想在自己娘子麵前,維持僅剩下的一點點尊嚴。他在外頭站了良久,終於悄無聲息的仍複轉身走了出去。在走到大門外的時候,他回頭看了眼大門口古樸大氣的“鍾府”兩個字,像是突然被陽光灼痛了眼,他猛地抹了把眼睛,頭也不回的走了。
珍二奶奶在窗戶口看著鍾炘呆立良久,又轉身離開。她的臉色有些白,眼睛紅紅的,終於在鍾炘轉身離去後,堆積在眼眶裏的眼淚嘩的一下落了下來。
“二奶奶真的不去請二爺回來嗎?二爺剛剛那樣子看著是真傷心了。”丫鬟在一旁小心翼翼的道,
“不必了,”珍二奶奶擦了擦眼睛,“讓他去吧,剛剛的事情你們就爛在心裏吧。等二爺回來,一切照常著跟他說話。”
“那咱們要不要去找找夫人,您好歹也是她的內侄女,夫人……”
“這原就是大爺惹出來的事情,現在二爺出麵去找人,隻怕婆婆高興還來不及。更何況……”珍二奶奶頓了頓,“我這個內侄女也就一個好聽的花頭,唬外人玩罷了。莫說是大爺,恐怕連婆婆房裏得臉的管事婆子都比不上。不然當初婆婆怎麼會舍得,把我配她看不上眼的二爺。”
“二奶奶。”丫鬟也跟著紅了眼睛,“您別傷心,至少二爺心裏頭是有您的。”
“是啊,至少他心裏頭還有我。若不然,連這一點依撐都沒有,我又將以何為生呢?”珍二奶奶擦了淚,眨了眨眼睛,方吩咐道:“去給我打點水來,我要淨麵。另準備一套衣裳,待會更換。”
“二奶奶要出去嗎?”
“二爺不想讓我跟著他急,但我與他夫妻同為一體,哪有獨善其身的道理。”她說著微微笑了笑,“我去趟三奶奶那裏,如今三爺最得老太公的青眼,府裏的風向究竟往下要如何吹,我總得了解清楚。”
“是,奴婢馬上去準備。小丫鬟一聽她提起秋三奶奶,忙噙著淚笑道:“三奶奶是個好人,一定會幫您的。”
一場冬雨在傍晚時分,終於淅淅瀝瀝的落了下來。不大,但也足夠讓人覺得濕冷。顧瑾解開有些淋濕的披風遞過給跟在後頭的小廝,“在外頭候著,另外讓人準備一個暖鍋子送上來。”
“是,二公子,奴才這就去讓人準備。”小廝忙接過披風退開幾步,在敞亮處抖了抖上麵的雨水掛到架子上,又帶上門轉身出去準備主子爺要吃的東西。
鍾炘坐在明間堂屋,也沒讓人生爐子。這座府邸,顧瑾不常來,自然也不會燒什麼地龍。
外麵陰雨綿綿,四下窗戶大開,風從四麵八方刮進來,顧瑾一打開珠簾進去就被吹了個透心涼。
他搓了幾下手,嗬了口暖氣在手心裏,發現沒半點用。
屋子裏的酒壇已經有好幾個空的,鍾炘手裏頭還有一個。
顧瑾皺著眉走過去彎腰搶出那個壇子,放過一邊,又起身去關了四麵的窗戶,等將各處燭台的燈火點起來後,方才覺得室內淒迷的氣氛好了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