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分之九十九的痛苦發生在午夜。
月曆二十六年夏曆三日子時。
沃野大陸應州。
月王宮一片火海。
數不清的人們毫無方向的奔跑喊叫,隻見一個身穿青素錦衣、腳踏緞麵硬底馬鞋的男人邊捂著眼睛邊嗷嗷的怪叫,鮮血正順著眼窩嘀嗒嘀嗒的流淌,跑過的地方留下一道深紅的血跡,他身後那兩個仆女模樣的丫頭,其中的一個罩裙不知何時被撕裂了一大塊,那一身的粉紅色在火光的映襯中多了殘敗之色,另一個也看不清她穿的什麼,隻如沒頭蒼蠅般跟著前麵那個丫頭,唯恐落後,邊跑邊嗚呀喊叫,哭都哭不出個調調。遠處,馬的嘶鳴扯裂長空,有力的腳步聲正刷刷地向此處跑來,邊跑還邊能聽得見兵器發出的叮鐺脆響,偶爾有宮殿的大木柱發出“轟隆”一聲,倒塌在這火海中,辨不清方向,辨不明事情,辨不出敵友,隻覺得地獄之火正在將每一個生靈吞噬。
搖搖欲墜的大殿裏,“母後……你醒醒啊,母後……”一個十七八歲左右的姑娘正哭著搖晃地上的女人,那女人似為貴胄,火光中依稀可見她梳著一個側斜出雲髻,隻是這髻已殘亂不整,簪著的雲鬢花顏鎦金步搖雖在,但裂痕斑斑,額邊的祥雲琺瑯有氣無力的下垂至眼角,耳上隻剩一隻明月璫,身穿的本是青翠色蘇繡官製襦裙,此刻鳳穿牡丹圖案模糊不堪,翠裙上盡是些腳踏足采的泥水之印,腰際三四條彩色飄帶癱在血泊之中,腿上的不知還能否被稱之為褲子,總之是一條條的碎布散落在地麵上,兩條白腿不僅遍布青紫斑痕,更有血跡從大腿內側淌出。如果沒有地上的怵目驚心的鮮紅,甚至可以斷定這是一個美婦,隻是她的臉已經被血跡與炭灰汙漬,命至垂危,任憑身旁的姑娘有大羅神仙的功夫也喚不回來了。
“母後……母後……”女孩在哭泣中隻會重複這一句話。
“母親”。一個二十出頭的男子拎著寶劍踉踉蹌蹌跑進屋來,身後跟著的是一個氣喘籲籲的老婦人,老婦人邊跑邊用手抹眼睛,嘴裏“哇哇”哭喊個不停,撲倒在女人身旁以頭搶地嚎哭。
“母親……我帶你去看太醫,母親你要堅持住……我立刻就帶你出去”。男孩似要把母親抱起,無奈他太疲勞了,他已沒有抱起這女人的力氣,但這挪動似乎驚醒了女人,女人睜開沉重的眼:
“端,是你嗎?”虛弱無力的聲音似乎從宇宙中間傳來。
“是我,母親”。男孩泣不成聲的答道。
“端……快帶…皎兒走……快走。”
“不,母親,唔唔……咱們一塊走。”
“端……快…母親不行了……聽話,去奧城……找你外祖父……好好活著……帶著皎……快走……”大殿的木柱發出劈啪作響的暴裂聲,耳旁呼呼的火舌已誓要將一切裹挾吞沒,那個老婦人忽然止住了哭聲,掃了一下眼前情狀,左手就突的攬住了姑娘的腰將她橫空拎起,另一隻手拽住男子的衣裳領子,直直往外跑,害得那男孩站立不及,差點一個趔趄,大叫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