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千伽身體微頓,繼而像是反應過來自己聽到了什麼好笑的事情一般,低低笑出了聲。
如果不是笑聲裏那股明顯的愉悅感,隻怕二奇還以為是自己錯了什麼。
笑聲隻是很短暫的持續了一會,片刻之後,寧千伽嘴角微勾,對著二奇了句:“我知道了,二奇,先去做個準備——等東臨武回來之後,不管他鬧出了什麼事,想辦法讓趙念淑牽扯其中,這之後,以後宮參政彈劾皇後。”
很清晰的一個脈絡,二奇不敢怠慢,躬身應道:“是!屬下明白了!”
二奇走了之後,寧千伽邁開長腿,不緊不慢的走回書案座位前。
他沒有坐下,而是伸手撥弄筆架上粗細不一的狼毫筆。
墨色生香的筆架發生清脆的叮叮當當聲,男人嘴角挑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伸手修長食指抵住第一根毫筆。
這之後,還未收勢的其他幾支筆毫無意外的一根接著一根撞了上去——就好像,星宿占卜中的因果反應一樣。
——一旦趙念淑因為參政被彈劾,趙元烈一定會出手保住趙念淑。
東臨延載不是向來最恨有人高於他的皇權之上麼?
臣非臣,將非將的趙家,經此一事,必然會成為東臨延載的眼中釘肉中刺。
無須他再多做其他,趙家擁躉就會在東臨延載的調查下全都浮出水麵。
而蜀地需要做的,便是將這些勢力,全都一網打盡——為東臨律造出一個,沒有權臣,沒有奸佞的,幹幹淨淨的東望朝堂。
直到筆架之間的敲擊聲漸漸歸於平靜,寧千伽這才抬起眸子看向窗外——他想到了那個總會令自己陷入回憶的少女。
東臨蓮生。
尤還記得,初進大理寺,他去看她的時候,少女一臉坦蕩的對上他的眸光。
她:“我要打開皇室已定局麵的缺口,重新洗牌朝中各種勢力。”
她還:“我要你——君臨下。”
那個時候的自己問她,是否想當皇後。
蓮生並沒有否認。
再後來,自己對她的身份起疑的時候,她告訴他,這一切,都是因為唐安冥冥之中的不甘,她要替自己的母親,完成她無法完成的遺憾。
唐安這一生最大的遺憾,莫過於……
寧千伽笑了聲——當時他以為,自己可以活到和師妹重聚的時候,所以並沒有應下蓮生的要求。
隻是現在……
寧千伽抬起自己的右手,食指上麵,那個傷痕還有淺淺的痕跡沒有完全消退。
現在,連他自己都無法預知——他還能活多久。
就連,想要見到師妹的衝動都沒有以前那麼強烈了。
所以,隻要知道師妹還活著,便什麼都夠了。
他知道的,他的君翎,一旦活下來了,便不會活得太平凡,即使沒有了他這個師哥,師妹也一樣會是這個世間最耀眼的存在。
而他自己……
寧千伽無聲的笑——他第一次覺得,活著,才是這個世間最折磨人的一件事。
所以,做完這最後一件事,他便真的,什麼都不去管了。
師妹已經活過來了,這世間,他最後的牽絆,便是虧欠了唐安的一輩子。
可是,從現在起,他會一筆一筆,全部還清。
蓮生要重新洗牌東望朝堂格局,他幫她做到。
蓮生想當皇後,他也一樣可以幫她登上後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