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夷盤腿坐下,慶幸今兒穿的是胡服,不用顧慮姿態太過不雅。隻是這胡服坐了太大動作就覺得局促,漸漸覺出唐服的好來。她伸手伸腰忙活了半日,總算做定了個較為舒服的姿勢。
石若山樂嗬嗬看著,對馬成淩道:“馬得沒錯,這位妹妹還真是不落俗套,不拘節,很有意思。”
明夷聽了臉上一紅,意識到自己這般挪來挪去真有些不像話了,不能在這樣的幫派大佬麵前落了下風,便想些無可辯駁的借口來:“大哥別笑話我了,阿爺忙於生意,明夷自缺乏管束,才如此失禮於人。尤喜愛與江湖中人往來,慣了,常忘了自己女兒之身,慚愧。”
這後半截,也是為了迎合石若山的身份,作為示好。明夷也想到連山所,那七年前短命的未婚夫,似乎也有一身霸道的功夫。想來明娘子也是極愛與江湖草莽之人相交,甚於同官場中人虛與委蛇。
三人又客套一番,漸漸氣氛更為融洽。
胡姬送來了酒菜。粗獷、紮實。撒滿香料的炙羊肋排,半扇,占了半張桌。魚膾,刀工一般。湯是魚羊鮮,蒸餅也是羊肉餡兒,熱氣騰騰冒著膻味兒。還有一隻肥碩的燒雞,倒是金黃可愛。兩大銅壺的西域葡萄酒,冒著水果香。
除此外,還有一隻銅盆,三塊帕子,用來洗手。
馬按捺不住,沾了點水,用帕子擦幹淨手:“我可是餓壞了,大哥,夷姐,我不客氣了啊!”
他拿起一條羊排啃起來,滿屋子的肉香惹得明夷的肚子也咕咕叫起來,學著洗了手,抓起了羊排。
馬讚許道:“如此才好!若夷姐是那種扭捏作態的女子,我也不會與你結成姐弟,反倒是避而遠之了。”
明夷覺著自己對明娘子和馬成淩的往事所知甚少,恐怕以後錯做錯,不如一次問個明白:“明夷半個多月前家中走水,驚嚇不,都記不起和馬是如何結識的了,心裏十分懊喪。”
石若山給明夷和馬成淩各盛了一碗湯:“這個不錯,入秋了,滋補一下。馬你吧,我也很感興趣。”
馬成淩端起碗喝了一口,燙得呲牙咧嘴,被二人笑了一番,趕緊回到這個話題:“起這事兒,真是緣分。兩年前,我們鏢局剛開,第一趟來長安。剛交了鏢,我與兩個鏢師路過行露院,久聞這是長安第一青樓,便想去喝個花酒。誰知被個丫頭擋在了門口。你知道我們鏢師這行,餐風露宿,哪有心思在意穿衣穿鞋的事兒,衣裳要的是能擋風,鞋子要的是能淌水。常常一身髒汙,滿腳泥沙。也就是夷姐你不勢利,換了別個,也都是狗眼看人低的。”
明夷這才懂了為何他身為鏢頭如此狼狽,慶幸自己為表露出內心非議,這一身粗衣布衫,穿著粗工苦役一般的半臂,腳上的布靴已經看不清原本的顏色,被行露院擋在門外也是情理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