龔君昊跟兩位愛將交代完,轉身回座,目光掃了一眼明夷,她嚇得立刻轉頭與龔夫人繼續寒暄。心裏忐忑不定,這塊老薑不是她能看得清的,方才與葉炘的對話聲音雖不大,但也能料到明夷可以聽到,刻意這時提起,也是交換一個訊號,上官幫派這情他領了。
葉炘對天一幫忠心不二,自然不會對龔君昊有所隱瞞,必然把明夷在此事中扮演的角色說了。看龔君昊的神色,陰晴未明,大概沒那麼容易相信明夷的目的隻是擠走桃七幫而已。
明夷清楚得很,無論江湖還是朝堂,葉炘還是伍謙平,縱使聰敏彪悍,也不過是和自己同齡,人生曆練雖不能說單純但也絕說不上心有七竅無法捉摸。明夷憑著一千多年後的高等教育,還不至於在他們麵前吃虧。但她絕不敢托大,龔君昊、豐四海、韋澳、令狐綯這一層次的人,早已成了精,是她遠不能及,所思所想無法捉摸。
她目前所能做的,隻有藏拙。減少當麵對抗的機會,或可保住自己的計劃無虞。
龔君昊麵色有些冷,大約並不願意見到今日葉炘倉促娶了個來曆不明的煙花女子,但如兄如父,他也定然清楚葉炘心中的執念,不忍讓他失望。
賓客陸續到達,都是長安周邊小門小派,明夷並不熟識。看葉炘對他們的招呼,也隻是虛應,對方倒十分恭謹熱情,想是要緊緊抱住這江湖第一幫的大腿,送的禮物一家比一家貴重。龔夫人對此並不在意,都懶得抬眼,隻與明夷說得親熱。
來賓見她坐在龔夫人身邊,形容親密,也都相互打聽。有親赴過桃七幫婚宴的賓客認出她來,告知了姓名身份,又是一陣嘩然。
明夷並不關心他們怎麼議論。這些混江湖的男人並不比街頭巷尾的三姑六婆更有格調,最喜聞樂道的依舊是些風流逸事,哪能有多好聽?憑著零碎的字句都能猜得到:二十歲時候就克死了未婚夫,和長安城數名官吏曖昧不清,作風豪邁,經常出入成康坊,聽說家中豢養了許多麵首……
龔夫人像有些不悅,咳嗽了聲,看向堂中,眾人聲音收斂許多。龔君昊見夫人不高興,一向笑容待人的臉上掛了一絲驚惶,倒顯得很是有趣。幹脆走下堂去,與眾人交談起最近江湖中的動向,那些長舌男子自然也沒了膽量敢胡言亂語。
龔夫人拉著明夷的手,更形親密,低聲道:“莫理那些世俗之輩,都是些前倨後恭之徒,不值得在意。”
明夷笑道:“早已習慣,女子凡在男人的江湖裏占了些位置,難免會引來很多惡意猜測。”
龔夫人讚道:“明夷和幻楓一樣大度,是做大事的人。”
明夷謙虛道:“不敢不敢,若有一日如陶三娘一般有所成就,世人也就不敢聒噪。”
龔夫人臉上流露出些調皮的神色:“那倒不同,明夷生得好,那些男子不懷好意揣測,無非是氣惱自己沒得本錢,占不到美人的便宜。若長得一般,倒安生些。”
明夷知她所指是陶三娘相貌平庸,江湖上不把她當做女子,掩嘴笑道:“夫人謬讚,再如此,明夷就要飄飄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