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夷得知伍謙平上報疏浚無法按時完成之事是留了個心眼,深感他行事如對弈,每一步都要想到後頭三五步,不僅如此,對弈所計算的是敵我雙方,伍謙平做事,所顧慮的何止雙方,他必是要麵麵俱到的。
非如此,他也不能在官場如魚得水。
魏氏招他為婿,天然成為盟友,一榮俱榮,也彌補了他出身寒門的缺憾。他上位後,一方麵也並不苛待魏守言,甚至對魏氏殺害他“骨血”一事都能睜隻眼閉隻眼,一方麵又堂而皇之寵愛明夷,將魏潛下毒一事當作把柄,緊緊握在手裏。魏氏要扶助他為自家謀劃,也不敢輕視他,隨意擺布,反倒越來越心存忌憚。
崔氏是他的老東家,他以崔氏幕僚出身,情份不同。能在多疑的崔鉉麵前步步高升,便說明他做事不僅滴水不漏,且極有分寸,能建功而不貪功。崔氏自信在魏氏與自己之間,伍謙平沒有理由選擇官位、權勢都低於自己的魏氏。尤其如今他寵愛外室之名早傳了過去,崔氏必定篤定他與魏守言情薄,關鍵時候定然站在崔氏一邊。
韋澳是伍謙平最新的碼頭,他接近韋澳的理由明夷猜得到。魏氏和崔氏都是唐宣宗的重臣,必須用,但始終有很大的距離,互相試探和提防。韋澳不同,他是宣宗的利刃,他對宣宗的了解比任何人都深,這一點,讓伍謙平認定了,無論如何都要得到他的信任,成為與他同舟的人。
與崔氏和魏氏的關係,成了伍謙平結識韋澳的敲門磚,他與這兩家,似乎很近,但實際上他隻是個無父無母的孤兒,誰都可能被出賣。韋澳並不忌憚他,所以也樂於與他合作,得到的是真正的能臣幹將。
在整個朝堂中,與伍謙平暫無幹係的主要勢力有三,一,北司,馬元贄。不扯上關係也罷,北司一直是唐宣宗的眼中釘,作為聰明人,應該看得出,越來越強硬的唐宣宗總有一天會收拾北司,隻差一個借口而已。
二,當朝宰相白敏中。明夷不知道他是何樣人,但洪奕曾提過,白敏中因為給長公主和鄭顥拉郎配,受到鄭顥嫉恨,常憂心這位駙馬遲早給他穿小鞋。由此看,這位宰相並非什麼厲害人物,反倒像個左右為難的老好人。唐朝三高官官都是宰相,又經常有變動,並不是什麼碰不得的人物。
三,令狐綯。這是明夷最糾結的一支,曆史上看,令狐綯在宰相之爭中,是最後的贏家,宣宗在一日就對其信賴一日,是真正的近臣。令狐氏極有可能是當年四大家血案的幕後真凶,而她究竟要不要提醒伍謙平?她做不出出賣時之初真正身份的事。可伍謙平若是攀附了令狐氏,豈不尷尬?若有一日,伍謙平與令狐氏針鋒相對,又當如何?她還沒想清楚。
明夷搖了搖頭,這些事,原本就不需要她去『操』心。她隻不過商學院出身,有些商場營銷的經驗,看了些『亂』七八糟雜書。但宦海浮沉,隻有局中人才明白。她應當相信伍謙平自己的判斷。
伍謙平見她搖頭,抬了抬眉『毛』,抓住她的手,攤開,在她掌心畫了個圈:“我如何老『奸』巨猾都一樣逃不過你手心。”
明夷被他這麼一撓,雞皮疙瘩起了一身,趕忙握緊了手心:“我哪有這本事。對了,你向上頭要求增加的款項,總不會真用於工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