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我來。”楮知憶拉了張椅子爬出窗外,腦袋扒著窗衝楮知韶招手:“出來。”
楮知韶詫異地走到窗前:“難道他還在陽台蟄伏?”
楮知憶側過身,借著屋內投出來的燈光,指著地上黑漆漆一灘的灰道:“這是凶手留下的鞋印。”
楮知韶定睛一看,那黑漆漆的一片上還真有兩個鞋印。
楮知韶撐住窗欞要往外躍,楮知憶製止道:“爬椅子上來,不要踩在灰上。”
楮知韶這才反應過來,要是躍窗而過必然落在那鞋印上,忙搬踩著椅子不甚瀟灑地落在了楮知憶身旁。
楮知憶蹲下身,手指量著鞋印長度:“七寸有餘,鞋印極輕,可推測行凶的人身高約五尺且體態勻稱。你可想想,家裏的仆人有哪些有此特征的?”
楮知韶認真沉思:“後院園丁與廚房用的都是青年,差不多都是這樣的,約六人。”
“如此一來,便難些。”楮知憶看向他,“我想找到凶手,你想麼?”
她的目光十分幹淨,仿佛山間無人觸及的山澗中那一抹不曾被沾染過的清泉,清澈的讓人心情激蕩。
楮知韶心頭莫名興奮起來,仿佛馬上就要觸及一個他不曾到過的地方,用力點頭:“當然。”
“我需要石膏取鞋印,你可以幫我拿麼?”
“取鞋印?”
“嗯。”楮知憶指著地上的鞋印道,“拓下鞋印,我們隻要找出鞋子的主人便可。”
“這又何必要石膏。”楮知韶笑了,蒼白的臉上閃著紅暈,“我這剛好有個好東西,保準比石膏管用。你等我一下。”
楮知韶站起身,越過陽台來到原來自己的房間,正欲翻窗而入時,想到房間已借給楮知憶,轉頭衝她歉意地笑笑,指了指房間裏麵道:“東西在裏麵,我去拿。”
楮知憶點頭:“嗯。”
房間裏楮知韶翻著抽屜找東西,似乎有些迫切,他幾次撞翻桌上的小飾品。楮知憶倚著窗子看著他,默默鬆了口氣。
在被楮正良懷疑荒yin的那一瞬間,楮知韶眼裏一瞬間閃過的怨恨她看在眼裏。外公說過,多數弑親凶手都因衝動而起,她不曾見過凶案發生過程,但楮知韶那一瞬間的憎恨讓她看到了凶光。
今夜一切因她而起,她自然有責任為此時茫然的楮知韶引回正途。
外公說要藏拙的,但是外公也說過人要會救贖,否則良心難安。
“找到了。”楮知韶將一台照相機遞給她,“用這個,拍的很清楚。”
楮知憶在洋教士那見過相機,但她不會用。等著楮知韶跳出窗來,又將相機遞還給他:“你來拍。”
“好。”楮知韶接過相機,又將兩邊的窗戶都支住,借著兩個房間的燈將陽台照亮後,方才趴在地上,十分慎重地按下了快門。
“好了,明日我就送去照相館洗出來,過兩天就能拿回來了。”楮知韶亮了亮相機,笑容明亮。
“好。”楮知憶默默地將地上的黑灰用手攏住,小心翼翼地捧住地放進一個小布袋裏。
“對了,大姐,這是什麼?怎麼會在陽台上?”
“是鍋底灰。”楮知憶將最後一撮鍋灰裝進布袋後,站起身,看向楮知韶,道,“鄉裏人外出帶著鍋底灰可免水土不服。”
這兩個問題看似答了,但楮知韶卻還有疑惑,比如為何灑在陽台?現在又為何收起。但若是再問,便是追根究底,多有不敬。
楮知韶便不再問,靜靜地看著楮知憶踩著椅子跳回房間。
“對了。”楮知憶探出頭看他,“人各有路,隻要道正,哪條都一樣,不必以他人為模樣。”
那一瞬間,楮知韶差點要落下淚來。
這便是他茫然困惑之處,在他心裏父親曆來高大偉岸,雖然早早跟他提過與陳小姐的親事,他也深以為然,畢竟門當戶對。可今夜,父親形象塌陷,曆年信任奔壞,他那顆曆來以父親為目標的心不知何去何從。
楮知憶這一番話卻深深地觸動了他,隻要道正,自有獨屬他的未來,有屬於他的形象。
那他,現在想要的又是什麼形象呢?
楮知憶窗戶關上的瞬間,楮知韶的頭探了進去,急急問:“大姐,若你的人生由他人定,如何能走自己的正道呢?”
楮知憶關窗的手頓住,仿佛聽到其為荒誕之言,頗有詫異:“出生難定,但人生如何能由他人來定?”
楮知韶垂下頭去:“陳家小姐刁鑽蠻橫。”抬頭看向楮知憶,欲言又止,“少帥他風評……你真的要跟他結婚麼?”
“我自有打算。”
楮知憶關上窗戶的瞬間聽得楮知韶低聲道:“少帥是天閹,你嫁給他,不會幸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