紗帳亂飛,賬內紅顏似水柔。
楮知憶氳紅了一張俏顏,看著百裏司宸毫無眷戀背影抿緊了唇。
待外麵腳步聲消失,掌心已多了把手術刀,切斷了束住手腕的皮帶。
外公在那套刀袋上置了小機括,隻要指尖勾動,就能將手術刀彈出來。所以,她每次出手都極快。
方才……
她也可以的!
楮知憶下了床,附身提鞋時,一滴淚落在鞋麵上,暈開了素白鞋麵,似濺著了雨滴。
她方才,明明可以的推開他的!
楮知憶走到門口就撞見了一名匆匆而來的婦人,見楮知憶起來了,婦人笑道:“姑娘,沒事吧?阿宸難得莽撞,姑娘不要生他的氣。”
婦人四十來歲,臉上頗有風霜,笑容聲音都極爽朗。
楮知憶淡道:“沒事,告辭。”
時下的時髦小姐都愛講“白白”“撒有哪啦”,像楮知憶這般中規中矩地辭別極是難見。婦人一怔之後,打量著楮知憶的眼裏多了抹壓不住的滿意。
“姑娘,阿宸說他不在的時候你就住這,外麵不安全。”
“你攔不住我。”楮知憶頓足,看著眼前這位婦人,神色漠然。
婦人見她眼裏有戒備,雙手在圍裙上搓了搓,解釋道:“姑娘誤會了,阿宸不是想囚禁你,他是怕外麵不安全。這裏和別的地方不一樣,哪怕鳳歧城亂套了,這裏都不會有事。”
楮知憶一言不發,徑直從她身邊走過。
“姑娘!”婦人一揚聲,院裏出來十幾名穿軍裝的士兵,拿槍對準了楮知憶。這幾人,楮知憶眼熟。昨日在郊外軍營,
楮知憶尚未遠離婦人,就手一撈直接將人拿來當了人質,手術刀架在婦人的脖子上,冷眼看著圍住自己的軍人,冷聲道:“她如果死了,百裏司宸不會放過你們。”
婦人能叫他阿宸,可見關係非同一般。
果然所有士兵手下一滯,紛紛往後退了一步。
“姑娘,我的命不值錢。阿宸說現在已經有人盯上你了,你要出去會很危險的。”婦人大急。
楮知憶抿緊了唇,聲音低冷:“中華土地異族橫行,哪裏還會安全?”看向周圍拿槍的軍人,目冷聲更冷,“你們為什麼拿槍?東洋人,西洋人占著我們的土地,殺害我們的百姓,你們的槍為什麼不對準他們?”
婦人歎道:“姑娘,你真的誤會他們。阿宸隻是不想你有危險才派他們來保護你。”
“危險?”楮知憶看向眼前的軍人,聲冷似劍,“你們昨天都在場,試問,如果昨日死去的是你們的親人,你們會隻顧一時安危而不顧親人慘死之仇麼?我外公被日/本人所害,我要為他報仇,你們若心裏還有一點血性,就讓開。放我走,百裏司宸最多罰你們,但此仇不報,日/本人隻會以為我們堂堂中華盡是懦夫。”
士兵槍口鬆動,但仍然踟躕:“但是,師座的命令,我們不能違抗。”
“給你們一個理由。”楮知憶冷冷地望著他們,壓在婦人脖頸上的手術刀一用力,粗糙的脖頸立刻溢出一道血線,“百裏司宸應該不想她死。”
“不要傷害五嬸。”有人喊道,“我們放你走。”
所有人放下槍,楮知憶道了聲得罪,推開五嬸,快步跑出門去。
院子裏五嬸氣呼呼地指著那幫當兵的喊:“你們怎麼搞的,她根本不會殺我,你們還真的就放她走了。這下好了,人跑了,你們怎麼跟阿宸交待?”
其中有人道:“五嬸,你昨天沒在,沒有看到夫人的外公……”臉上露出不忍,“我們這些外人看著都難受,夫人要不報仇確實枉為子女。”
“報仇,報什麼仇。”五嬸一把拍那人的軍帽上,“女孩子家家的報什麼仇。能活著就比什麼都強。”
“話可不能這麼說。”另外有人接口道,“咱們夫人可不是一般的女孩子。鳳夫人的案子是她破的,那個晴兒是日本人也是她發現的。昨天我們整個五師都看到了,夫人一個人背著外公到林子裏把人燒了。說實話,老人家那種死法,一般人不敢碰,軍醫說那血會傳染,稍一不甚就會中毒。”
“是個重情重義的孩子。”五嬸歎了口氣,回過神來,又照著那人的軍帽狠狠一拍,“把人放走了還炫耀起來了,看阿宸到時候問你要人怎麼辦……”
大家嘿嘿一笑:“最多領五十鞭子唄。我還想看看夫人殺了日本人,給咱們揚眉吐氣呢。現在日/本人可是連大帥都不敢動。”
天色漸/陰,陽光透過厚厚的雲層無力地散著一點光,細細的雨絲自那剔透的光線中淅淅灑落。
楮知憶站在百裏大帥府門前,手心拽著半塊白玉牌,抬頭看了一眼大帥府鎏金的牌匾,上前握住了門上的虎頭環,輕輕扣了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