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娜沒想到楮知憶看著年細,身形又纖瘦,力氣倒是挺大,被她這狠狠一推,後背重重撞在牆上,痛地她忍不住嘶了一聲。
她一臉憤怒地戳著楮知憶的腦袋道:“小姑娘,你要搞清楚狀況啊。你弄我一身我還沒跟你算賬呢,你還好意思衝我嚷嚷。”
說完又生氣地擺擺手,“算了,看在百裏司宸的份上,不跟你一般見識。”
楮知憶看著她飛快轉身的背影,低聲問:“你是想為百裏司宸報仇,是不是?”
安娜站住,妖嬈的背影透著一股悲涼,但她轉身看著楮知憶時的眉眼卻是染滿了風塵的笑意:“小姑娘,就算你被甩了也不至於這樣咒他吧?百裏司宸對女人向來慷慨,他給你的錢,就算分手了也該夠你花一輩子了。”
楮知憶抬手飛快扣住了安娜的手腕,手指靈活的鑽入她袖中,輕輕一帶勾出一隻小袋子,袋口懸著一道細細的紅線連著袋內。楮知憶扯住了紅線往外一拉,就拽出一小塊紅色小石塊。冷冷地望著她:“這是什麼?”
“哦,就是墜子唄,掛脖子上,當項鏈戴啊。呐,像這樣。”
安娜說著話就要伸手雲拿,楮知憶捏住了小石塊,略一用力,石頭碎發粉末,落在她另一隻手掌心。
“你瘋了麼?”安娜一把抓住她的手,將她的手放入水池子裏反複衝洗,又急又氣,“你不想活了麼?”
“不是吊墜麼?”楮知憶抽回手,仰頭看她,“可是要說實話了麼?”
“是,這是純度不良的砒霜,與蝦皮顏色相近,落在上麵也不會引人起疑。”安娜看著她,眼底有些紅:“那我還能怎麼辦?這是最好的辦法,不是麼?他待我不錯,我總不能放任不管。”
楮知憶問:“那位租界領事,就是你的仇人麼?”
安娜想掏煙,發現沒有帶坤包,嘖了一聲,倚在牆上,雙手懷抱著看向楮知憶:“他倒是什麼都跟你說。既然知道為什麼還攔著我?”
“不想看著你白死。”楮知憶麵無表情地看著她,抿著唇,“森田不是能糊弄過去的人。”
安娜不以為然:“那又怎樣?他們兩個總有一個會死,到時候兩邊領事館都不會息事寧人,到最後沒死的那個也逃不到。鳳歧城是百裏家的,你跟百裏府有交情,大帥會保住你的。你不會有事。”
“你倒是想的周全。”楮知憶哼道,“但是你想過沒有,正因為我在,森田就會一定會沒事?”
安娜瞪大了眼睛:“你要救他?你瘋了吧?”
楮知憶抿著唇,眼底壓著恨:“麓山父老在他手上,我不能不管。”
安娜正要說話,就聽著門外傳來女人溫柔的問候:“兩位小姐,衣服買好了,方便開門嗎?”
“方便。”楮知憶打開門,從日本女人手裏接過一隻袋子往裏一扔,砸在安娜懷裏,“先走了。”
楮知憶說的先走,就真的是先走了。
等安娜換好衣服回到包間的時候,就隻剩下洋人領事。
森田送楮知憶回楮公館,一路上兩人都很沉默。
路過河邊公路時,楮知憶的心仿佛突然之間膨脹了,堵在胸口,沉沉地跳不動,也令她喘不過氣。
百裏司宸曾在這裏停車,不管不顧地吻了她,她記得他想摸她的頭發,可是因為掌心染血收回了手。她知道,他的手因何而傷。
那個狡猾的男人當真以為在北方大飯店時沒有看出他是用手接了手術刀,胸口那血淋淋的模樣是來自他的掌心血而不是心口的?她是仵作啊,她隻在他包紮傷口的時候看一眼就知道,傷因何而來。
楮知憶支著車窗,捂著胸口,垂下頭大口大口的喘氣。她不愛哭,因為哭最沒用,解決不了任何問題還會讓人軟弱。她不想哭,特別是在森田麵前。
“心跳加速或者因某種原因緊張窒息時,多做深呼吸可以緩解。”森田目不斜視地開車,卻準確地說出了她的狀態。似乎怕她不信,還補充了一句,“我是大夫。”
楮知憶冷笑:“殺人的大夫。”
“亂事之下,殺仁才能成仁。”森田漠然望著車前方。
楮知憶轉眸,發現他因為握住了方向盤而露出一截在袖外的皮膚上有一道深的疤痕。那是被刀切開皮膚的劃痕,劃破皮下三層愈合後才會結出那樣凸起出表麵的疤痕。而那道疤,楮知憶一眼就認出是由右到左拉出來的傷。
右到左?
楮知憶眸光深了幾分。
車在楮公館門前停住,森田紳士地替楮知憶開了車門,並扶她下車。
杜閆生一行已經離開了,看見森田送楮知憶回來,楮正良笑地合不攏嘴,連連讓森田留下用晚飯。